他的语气低而缓，粗略听起来似乎饱含感叹，然而实际上却是一针见血地刺破了霍华德最不愿意触及得过往。

“你还是那么卑鄙，安格斯·格兰特。”霍华德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但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所以眨眼之间就已经掩盖了下去，“对我的女人是这样，对我的女儿也是这样，这一切都是什么？是你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牺牲品或者战利品？”

安格斯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个年纪的老男人有着青年男性所缺乏的成熟魅力，可在他身上却把这种魅力与过去的几十年间呈现给他人的温文融合得极好，让人无法想象该有多么愚蠢的女人才会拒绝这么一个男人。

他的笑容渐冷，弧度饱含挑衅：“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理解我所想要追求的东西呢。你们口中所倾诉的爱情，真的像话语中描述的那么珍贵而无价么？那么你为什么要和你的第一个妻子结婚？路易莎为什么要屈尊嫁给了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憎恨着我？觉得我就该对你们有所亏欠呢？”

霍华德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加以反驳，安格斯却不愿给他开口的机会。

“请你记住，我们一家三口原本也有那些该被铭记的可以称之为美好的时光，是你带着你迟来多年的所谓爱情，蛮横地倾入，夺走了这一切。”安格斯说，“如果我们三个人之间谁有资格怨恨，那一个人也该是我才对，我实在无法理解你对我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单方面敌意，由何产生。”

霍华德发出愤怒的喘息声，一双阴翳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紧盯着云淡风轻的安格斯·格兰特。

从很多年前起，他就知道这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总能轻而易举地拥有他想要的一切，并以其淡漠的令人厌恶的浅薄目光俯视着自己。

无论金钱、名誉、地位、女人，抑或者是本该是自己的女儿，却对他毫不掩饰的濡慕与崇拜。

霍华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安格斯·格兰特！凯瑟琳原本是我的女儿！”

安格斯嘴角一挑，仿佛嘲讽般回应：“如果你记得足够清楚，路易莎原本更是我的妻子。”

霍华德恍然大悟，自顾自说道：“你是在报复么，只因为我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一样东西。”

“不，我只是认清了生命当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安格斯摇摇头，“我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明白了虚妄的爱情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无法如你所愿将女儿还给你，因为她不仅也是我抚养长大的女儿、是我一生心血的结晶，也因为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格，而她显然并不愿意接受你。”

他的声音总是轻柔的，却也总是残酷的。

“那是因为你卑鄙并且无耻地从中作梗！”霍华德显然不能够接受这个解释，他双拳紧握，咬牙道，“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功，成为第一个80后的奥斯卡影后，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心血和财力么？不！你不会知道！因为当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还躺在病床上，做一个毫无知觉的可怜虫！而你却早就暗中设好了圈套，引导她认为是我有意谋杀你，从而令她再也无法接受她的亲生父亲！”

“如果这么认为能够令你贫乏的内心好受一些的话，那么我接受这项不真实的指控。”

安格斯自认为并不需要向霍华德·米尔顿讲述他在梦中的所见所闻。

他所遭受的那场车祸，真的没有霍华德·米尔顿的手笔么？

霍华德·米尔顿，真的是如他口中所说的，为女儿无私奉献的那种人么？

尽管他得承认米尔顿所代表的人脉以及金钱的确为凯特扫清了星光之路上偶尔有的一些障碍物，但绝对无法成为凯特成功的决定性因素，并且，在这一过程当中，米尔顿集团一开始所融资的wme所带来的回报率，显然同样不俗。

安格斯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无声地对霍华德下了逐客令。

“我们之间，还没完！”霍华德冷声甩出这样一句话，随后不再言语。

安格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含笑望着与母亲路易莎相处得不算太过愉快、眼眶微微发红的凯特快步走到自己面前，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嘘寒问暖。

在她的身后，一个面容十分熟悉的、有些拘谨或者说是紧张的年轻人，有意无意地将视线缱绻在她的背影之中。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大概就是当年在你的高中毕业舞会上落荒而逃的那个臭小子？”

一句话，注定了阿尔弗雷德·亚当斯先生总归不能太过如意顺遂地与他心爱的人儿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让我们为他祈祷——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