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凡似乎开始接受叶龙天了,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目光时不时地偷着叶龙天,“我不喜欢这里,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想回去。我要王护士,她对我最好了。”
“想回家吗?”
“不!”孙一凡忽然间大吼大叫起来,身体剧烈颤动,手捏成拳头不停地敲打着桌面,敲打声响得刺痛叶龙天的耳朵,“我不要回家。我不要,我不要……”
“我们不回家。我们不回家。”叶龙天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孙一凡的右手,“乖宝宝,不害怕。我在你身边,没有人可以欺负你。那个女人也不可以。她再也无法靠近你……告诉我,她对你做了什么?”
等平静了些,孙一凡把刚才由于猛烈敲击桌子而移动的文件杯子重新摆好,然后像是在回答叶龙天,又好似自言自语。“她是个坏人,大坏蛋,对吧!她一直打我,用烟头烫我,把我吊起来,用针扎我。逼我打扫卫生,要一点灰尘也没有,不然还要打我。她是个贱人,婊子。我爸爸不在家,她就带其他男人回来,要我站在旁边。有时候,她还和其他男的一起打我,他们在笑,他们不停的笑,他们……不要笑……不要笑……”孙一凡抽出叶龙天紧握的手,双手捂住耳朵,头拼命地左右摇晃着,像是要把什么从脑海中甩走。
叶龙天立马将孙一凡抱住,只是紧紧地抱住,他的嘴角有些不明显的抽搐。他回想起与孙一凡相同的悲惨往事。他理解他,就像同根生的小草。他不理解他,因为他比他承受的痛苦何止是千百倍。相比之下,他叶龙天是幸运的,虽然有痛苦,但绝对没有绝望。
监察房里,徐莲英的身边坐着一位身穿西装的男子,不见脸,但从头上依稀的白发中可以知道是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一双粗糙的大手掩盖住脸,指缝里流下的是滚滚热泪。男人轻易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就是孙一凡的父亲,一位误解亲生儿子十几年的爸爸。除了不信任,还亲手将儿子送进医院的父亲。
把孙一凡哄睡着之后,叶龙天才离开审讯室。一行人已经站在门外等候半天了。
徐莲英向叶龙天介绍,“这位是孙一凡的父亲,他都知道了。”
眯着眼,叶龙天细细打量了眼前的这位所谓的父亲,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打人冲动,强烈到要用左手压住右手,但叶龙天仍旧用最平静的音调说道,“说吧,轮到你了。”
“他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后来我又娶了一位妻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事实是这样的,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他离开我,不会……”孙一凡的父亲想要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但话说得越多,泪水变得更多。
叶龙天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通过门上的窗户向审讯室里去,孙一凡正趴在桌子上熟睡着。迫不得已,只好再将他催眠了,否则他是不可能能够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休息的。
想了想,叶龙天随后说道,“不要赶她走,不要起诉她,不要打她,把她留在你儿子身边。她要用她的余生去弥补她的恶毒。但你要知道,一报还一报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要利用她来治疗你的儿子。哪一天你儿子可以面对她的时候,就是他康复的时候。去请一位最权威的心理医生。最好的,你已经犯过很多错了,绝对不能再犯一次,否则你将亲手毁掉你儿子的一生。记住了吗!”
叶龙天最后的呵斥,让孙一凡的父亲一惊,连忙点头。叶龙天心里何尝不想亲自帮助孙一凡,只是他连他自己的心魔都没有度过,怎么驱赶比自己心魔更大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