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仙见杨大山真生气了,虽没再吵吵什么,不过口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倒是孙小燕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推着杨大山往屋里走去,“老公,走,换身衣服再来祭祖。”
不一会,杨大山换了身崭新的蓝色苗服出来了,孙小燕也是一身节日的盛装,两人先站在神台前把灯点着了,然后孙小燕帮着摆好菜肴和碗筷,接着杨大山就让大家出去,只留他和孙小燕两人在堂屋里点香烧纸,恭请祖宗们回家过年,共同享受这顿年饭。
杨大山两人在屋里祭祖,屋外是金杨领着金牛在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对应着门上的年画和对联,一股浓浓的年味扑鼻而来。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周水仙代做,没想到今年孙小燕主动抢着做了,这也是孙小燕抢着进门的一个缘由,杨家人不想让她进门,她偏偏要抢在春节前进门,以女主人的身份祭拜先祖,招待宾客,她倒是要看看,谁敢给她难堪?
祭祖完毕,众人进屋,按长幼顺序入席,开席的第一个程序是金牛端着酒杯向周水仙敬酒。
“金牛祝婆健健康康的,没病没灾,长命百岁。”
这番话是杨大山教他说的。
“好好,我们家金牛也长大了,会说好话了,婆希望我们家金牛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本事,好好念书,将来去省城念大学。”周水仙犹记得刘萍是省里念过书的大学生。
在她的认知里,刘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能进市里的电视台上班;能让金珠几个上电视;能跟市里的大领导说上话;能给金珠几个拉来这么多捐助;所以周水仙才会期盼金牛也去省城念大学。
“好,我儿子将来有本事考大学,爸爸一定供你念书。”杨大山对这唯一的儿子还是抱了几分期待的。
只是。杨大山的话一说完,旁边的孙小燕抿着嘴一笑,倒是没说什么。
金牛敬完酒,接着是金宝,金宝是周水仙一手带大的,比金牛心重多了,所以。周水仙摸着金宝的头也说了一番跟金牛类似的话。
“我们金宝也是要去念大学的。将来去广州念大学。”林月梅说。
她在东莞打了几年工,南方省份的发达比当地强了不是一点半点,所以那个什么省城对她来说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好好。我大孙子去广州念大学,婆呀,也等着将来享享我们金宝的福。”周水仙搂着金宝亲了一下。
金宝之后是金柳、金杏、金杨,周水仙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来。只回了一句,“过一年大一岁了。要懂事,要听话,要孝敬长辈,别胡闹。”
闭口不提念书的事情。
轮到金珠时。金珠也端起了酒杯,“金珠祝婆一年更比一年康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最后两句话是用官话说出来的。
“哟,这金珠到底是念中学了。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了,还怪好听的。”林月梅笑着说。
周水仙撇了撇嘴,“那有什么用?白花这钱。”
“我大姐念书才不白花钱呢。我大姐的作文写得可好了,都发表到报纸上了,大姐还拿了一百五十块钱稿费呢。”金杨说。
“稿费?什么稿费?”好几个声音同时问。
“没什么,就是我们老师觉得我的作文写得好,推荐给三家报社了,文章刊了出来,一家给了我五十块钱稿费。”
“哎哟,我家金珠都能挣稿费了?报纸呢,快,快拿来给爸看看。”这一刻的杨大山倒是真的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的女儿这么小就能挣稿费了,村子里可是头一份,就连黎想也没听说他挣过稿费呢。
金珠还没说话,金柳一下跑上楼把报纸拿了下来,这报纸还是周老师特地送给金珠留作纪念呢。
杨大山拿着报纸,金柳帮他找到了版面,看着报纸上“杨金珠”三个字,杨大山只会傻乐。
“大哥,你倒是念念金珠都写了些什么?来,给我看看。”杨大力也好奇了,从杨大山的手里抢过一份报纸。
“就这点字就能挣五十块钱?”林月梅也凑过来看。
“好了,还吃饭不吃饭?”周水仙看得有些刺眼,她口口声声说不让金珠念初中,可金珠偏偏念了,还挣了什么稿费,这不存心跟她作对吗?
“吃,吃,我今天要多喝一杯,高兴,我女娃能写稿子挣钱了。”杨大山还没从这巨大的惊喜中走出来。
“不行,你答应过我,每次不能超过三杯。”孙小燕在一旁亲自给他倒上了酒。
“好好好,三杯就三杯。”杨大山一看孙小燕发话了,赶紧点头。
他还等着把孙小燕哄高兴了,以后拿点钱出来给几个娃念书呢,他的女儿儿子将来是要念大学的。
这一刻的杨大山心里有着对孩子们的愧疚和关爱,当然,也有着对孙小燕的宠爱,他想在二者中间找一个平衡,他也期待一家人能和和乐乐地过日子。
“大嫂,今天过年,年夜饭也不让大哥多喝几杯?”杨大力笑着问。
杨大山不喝,这酒他一个人怎么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