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住进东村的那五十几个汉部旧人都是杨应麒挑出来的“教导者”,每个人负责教导五个新居民,教导的时间为一个月,教导的内容有四点:一是明律令,让他们知道汉部允许什么,禁止什么;二是知作息,帮他们习惯汉部的劳动与生活规律;三是告赏罚,汉部在建村之后便不再将所有财物公有,而是允许私人财产的存在,每个部众都可以因自己的贡献而得到相应的酬劳,这些制度都要让新村民知道;第四是选英才,就是把新村民中的聪明隽秀者挑选出来。此外,每天晚上教导者还会给新村民们讲述他们一年多来的经历,又会问这些人的姓氏,给他们讲他们自己祖宗的丰功伟绩——总之当年杨应麒如何对这些老部民进行文训,他们也就依样葫芦地给这批新人灌输。在一个连物质生活都十分匮乏的年代,这样程度的精神改造已算是相当有效了——特别是接受改造者发现这样做能够活得更好。
周胜得了一百五十个新的劳动力后十分高兴,归他带领的人以前就算不是农民也懂得些农活,十分容易上手。琉璃屋的王大辉和锻造屋的张老余却跑来诉苦,虽然这段日子来他们都是连夜开工,人手也十分短缺——但新来的这一百来号人对琉璃与打铁不是一窍不通,就是半生不熟。
张老余道:“要分别教得他们会,那不知道要多久!平时不要紧,现在前面不停催着要兵器弓箭,可不能耽搁。要不这几十个人先放着,等仗打完了再说。”
杨应麒一听冷笑道:“仗打完?谁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以前我们汉部也没几个铁匠,后来不都给你训练出来了么?还有做琉璃,大辉你以前也只是粗懂,后来不是一边摸索出来了么?现在我们的琉璃都不比波斯船运来的差了!”
张老余道:“训练他们?以前那些人是我花了大半年的功夫才带出来的!现在可没那么闲。”
杨应麒沉吟道:“要每个人在短期内都熟悉冶铁或做琉璃的整个过程的确是不行的,这么吧,你们把工序细细拆分开来,让这些新手每人只要熟悉一个小环节,这样他们容易上手,功夫也不会耽误。”
张老余和王大辉对望一眼,一起道:“这样行么?”
杨应麒道:“可以的,就这样……”跟着给他们细细解说流水线工序的好处,同时和他们商量着如何把工序拆分。
十日之后,杨应麒对东村的一些细节问题又作了一些调整,然后整个东村的运作便开始走向正常化。东村的居民都刚刚脱离俘虏之身,对人生的期望值很低,因此很容易被激励起来。
会宁女真部和汉村离得很近,东村的村民经常有机会接触契丹和奚族的俘虏。当初契丹人和奚人在军队中的地位一般都比汉人、渤海人高,现在却反了过来,而且双方的差距还不是一般的大。看着昔日同伴们那种牛马般的生活,更激起了新村民对汉部的向心力。
当赵观和刘从冒着危险来到汉部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汉部村不但没有因为开战而萧条下去,反而更加繁荣了。这个时候离这群俘虏来到汉部才半个多月,但绝大部分人都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个房间里都选出了一个副长,只等半个月后作为一屋之长的教导者离开,就会接任成为同房五个人的新首领。而东村的村长韩勇也是由众人新推举出来的,他在辽军中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将官,然而颇有组织能力,又粗通文字,当初壮着胆子第一个问杨应麒话的,就是他。
琉璃屋出产的琉璃品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让赵、刘二人满意。杨应麒收了茶、盐、药等货物后,赵观道:“杨首领,如今大战在即,往后只怕就没那么容易来往了。下一次交易,恐怕要等到战后了。”
杨应麒心中一凛,问道:“你们可是听到了契丹人的什么传闻?”
刘从道:“辽国朝廷的动态,我们打听不到,但中京的禁兵,上京附近的奚部兵,似乎都有异动。此外各路也在调兵遣将,看来这次大辽的动作不小。杨首领,大辽虽然政局败坏,但毕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国,女真虽然精锐,但人数未免太少。所以……”他看杨应麒脸上不动声色,忙道:“我们商人家,原不该评论这等军国大事。”
杨应麒淡淡道:“没什么。你们也是好意。”在这个时候就看好女真形势的人其实不多——包括女真人自己。
赵观道:“辽国边境已经大戒,今后这茶盐诸物只怕都难以过来了。恩,铁也是禁物,不过汉部不缺。”
杨应麒道:“辽国对生女真向来封锁,连熟女真也不得往来,何况汉人、高丽?可这些年你们不是过来了么?”
赵观苦笑道:“杨首领,那是在平时。如今女真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事情毕竟是麻烦了许多。”
杨应麒听他说“麻烦了许多”,就知道他们不是完全过不来,只是在讨价还价,当下道:“好吧,大战期间,我们的琉璃品全部打个八成的折扣,此外,我们也不要盐、茶等犯禁之物了。”
刘从道:“那杨首领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