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泰瑞莎嬷嬷还在那儿说道:“俗话说的好,苹果虽落地,离树却不远。上一任斐伦男爵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仅曾因为口角杀了至亲的表弟,还发了疯把祖传的庄园宅邸通通毁了个遍,导致现在的斐伦男爵刚继承爵位的时候,还要在乡下租房子住呢。”
“还有男爵本人的父亲,当年可是不一般的臭名远扬。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坑蒙拐骗无一不通。被他勾引过的女人下至剧院演出身家不菲的女演员,上至上流社会嫁为人妇的贵妇人,谁都没能逃过‘疯子约翰’的手掌心!”眼看伊迪丝依然毫无所动,泰瑞莎嬷嬷一狠心又翻出了些原本不适合年轻小姐知道的秘闻,可一说完又有些后悔了,于是撇撇嘴道:“我听说这位男爵阁下也就名头好听,不仅没什么祖产,还得终日依靠高利贷度日,人们都在传他也要学他的父亲那样拐一个‘金库’回家呢!要我说,您就应该不理他,或者把这封信交给老爷处理,我的小姐。”
尽管亲眼见过小小年纪身材丰润甚至仔细一看脚还有一些跛的斐伦男爵,并不认为他具有招蜂引蝶的资本,但泰瑞莎嬷嬷依然不能对于这个单看外表并不算太俊俏的年轻贵族十分放心——他的口才甚至连老爷都能说动,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姐而言不啻于毒.药!更何况他的尊号更为这毒.药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外衣!
“噢,亲爱的泰瑞莎嬷嬷,我想这样的小事大可不必再去增添爸爸的烦恼了,比起这个,我比较关心的是,今天我要梳什么样的头发才好,我可是约了乔治安娜下午的时候去海德公园写生。”伊迪丝撒娇道,她从镜子里对身后的女仆莉达眨了眨眼睛。
泰瑞莎嬷嬷瞪了剑桥来的笨手笨脚的女仆一眼,夺过莉达手里的梳子,亲自上阵为伊迪丝小姐梳一个伦敦时兴的发型,连刚才那封不合时宜的信件都忘了追究到底。
“那要看您想要戴哪一顶帽子了,我的小姐。”泰瑞莎嬷嬷胖胖的身躯动作敏捷地挤开了看似木讷的莉达,一手握着伊迪丝深棕色的长发,一手梳理着,“您的发质好了许多,只要一直坚持这样保养,一定会变得非常柔顺。”
伊迪丝想了想说道:“白色蕾丝搭配绿色缎带的哪一顶如何?我今天想要穿那一条底下用布拉诺蕾丝锁边的白裙子。”
“可以,但您最好把您的长手套戴上,并把那件浅苔色绣红边的开司米披肩一起带出去。”泰瑞莎嬷嬷把伊迪丝的长发贴着头皮编了两股松松的辫子,又用隐蔽的卡子盘在一起,再用一条绿色的发带稍作点缀,“等您再大一点,可以试试法兰西流行的新式烫发,最近的年轻小姐们都很喜欢那样打扮。”
“算了吧,泰瑞莎嬷嬷,我可不喜欢那种调皮的小卷儿,保持现在这样就很好。”伊迪丝手里拿着一柄银制的梳妆镜,背面装饰着漂亮的雕花纹饰以及贝壳图案,虽然不是十分名贵,却也精美非常了。
“只要您高兴就好了,我的小姐。”泰瑞莎嬷嬷为伊迪丝抿了抿额前有些毛茸茸的碎发,这样说道。
伊迪丝抵达海德公园约定地点时,乔治安娜已经在附近的树荫下支起了画架,正微皱着一张稚嫩的小脸思索接下来应该如何下笔。她的女仆以及女家庭教师被打发到了一旁,以免妨碍到达西小姐作画的灵感。而她的兄长达西先生正站在不远处,和一位年轻绅士说着话,一边心不在焉地听那位绅士介绍身旁的小姐,一边时不时朝乔治安娜的方向投来注视的一瞥,看起来十分不放心妹妹一个人的模样。然而那位绅士同行的小姐显然看不懂达西先生的脸色,一双含情的眼睛水汪汪凝望着他,并暗中支使那位绅士邀请达西先生一同散步。
伊迪丝促狭地笑了笑,不再对此多做关注,而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了乔治安娜。
“日安,亲爱的乔治安娜。”同样吩咐她的仆从离得远些,只留莉达一个人帮她提画具,伊迪丝这才对乔治安娜笑着打了个招呼。
“见到你真高兴,亲爱的伊迪丝。”乔治安娜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双颊染着快乐的红晕,“今天的天气真好,我想我们无论如何也该把它画下来。”
伊迪丝一边指挥莉达把画架搭好,一边眯了眯蓝眸,凑过去看乔治安娜画纸上正在勾勒的雏形,会心一笑:“我已经可以预见这幅画上会有的美景了,乔治安娜。虽然我本人画得并不算得上十分好,但看画的眼光可不低。”
事实上,伊迪丝在绘画上的天赋还算不错,可她的画却被她那位画家父亲评价为矫揉造作、灵气全无,即使花再大的力气,二十年以后最多也只能成为一个女宫廷画师;相比之下,在唱歌这一方面,她的父亲倒是玩笑道伊迪丝可以去试试当一个歌唱家了——不过也仅仅是玩笑而已,毕竟无论歌唱家或者女演员,都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往往同时充当着贵族们的情妇。
而乔治安娜的画却完全和伊迪丝一贯匠气十足的风格相反,她属于天分不错但灵气十足的那一种,尽管只是寥寥数笔颇为浓重的色彩,却已经灵动非常,仿佛能从中嗅到阳光与树叶的香气。
从这一点上,两位小姐的性格应当也是截然不同的,可她们偏偏能够第一次见面就成了不错的朋友,这证明了女性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十分奇妙并且无法摸清缘由的。<!--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