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大上海滩。
入了夜,处于法国租界的宝三路灯火辉煌。宝三路的黄金中央地带,一家叫做伊文泰歌舞厅此刻喧嚣热闹,门前车水马龙,来客络绎不绝。
进入的贵客都是衣冠楚楚,有穿着新式西装的,也有着旧式长衫的。伊文泰舞厅门口车辆拥挤不堪,既有进口的高档汽车,也有脚力黄包车。
韩文清带着破毡帽,拉着黄包车坐在伊文泰歌舞厅门口,等着客人上门。
身边好几个同伴,都坐着闲聊,并不着急。
他们在这里时间久,知道规矩。还没有到打烊的时候,客人不会现在离开,起码还要等半个钟头才有生意。
十一月凌晨的上海滩,夜风已经刺骨冰凉。韩文清把身上一件破烂的夹袄拢了拢,又向歌舞厅看去。
片刻,有个穿着青稠布短衫显得流里流气的男人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喊黄包车。
“小韩,你去!”身边的人推韩文清。
韩文清和身边的人一样,同属一家黄包车公司。他们老板通过关系巴结上了伊文泰歌舞厅的老板,才让他们公司的脚力夫在这里拉客。
反正等会儿有好生意,这些人也不着急,一看出来是个没什么油水的角色,这些精明老油条就推给韩文清。
韩文清也不说什么,把头上的毡帽压了压,起身拉着车子就打个弯,上伊文泰门口去了。
那人有些醉意,看衣着打扮像个混世的,见韩文清上来,这货骂骂咧咧道:“都他妈死猪啊?喊了这么久,出来这样一小瘪三,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怎么这样没眼色?”
骂着骂着,居然把方向转向了伊文泰歌舞厅。
韩文清抬眼,看到两个保镖站在门口,一脸轻蔑看着这位混世骂人的。韩文清知道,这厮估计在歌舞厅闹事,被赶了出来,现在正一肚子气呢。而且他脸上有一道浅浅伤疤,身上流转着浓郁的煞气,一看就身负人命。
这个年代的上海滩,底层出身的人都需要用鲜血来换取出头的机会。韩文清见怪不怪,把黄包车拉到这人的面前,问:“先生去哪里?”
那人这才上车,大声喊了一个地方。
韩文清叮嘱一声坐好了,就拉着黄包车飞奔而去。他跑得很快,黄包车也不怎么颠簸,那人原本就醉了,很快就在车上进入梦乡。
到了地方,韩文清把车子停下,喊道:“先生,下车了。”
那人没反应。
韩文清又喊了一声,那人才睁开惺忪睡眼,恼怒吼道:“到了就到了,老子自己不知道?你个小瘪三喊得这么大声!”
说罢,下车就要走。
韩文清一步上前,挡住了这人的路,道:“先生,钱没给!”
那人怒目一睁,睡意也浅了些,看着韩文清挡路,很是不快要推开韩文清:“滚滚滚,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让你送过来,那是你的福气!还敢要钱?”
韩文清轻松避开这男人的手,不让他碰着自己。因为他突然一让,那人原本是用力推的,根本没留意到韩文清会闪开,身子依旧前倾,顿时打了个踉跄,差点就摔倒了。
这下子,酒也醒了一半。
这人叫陈三,是拜过老头子、过了香堂的角色,是个小混混头子。但是那些商人都给他面子,让他飘飘然,俨然当自己是大亨。今晚去伊文泰歌舞厅,陈三原本还好,可那歌舞厅的台柱歌星“琼枝小姐”一出来,他身子都酥了,非要琼枝小姐来陪酒。
可伊文泰歌舞厅的老板说,“琼枝小姐已经和陆少帅有约”,不肯让琼枝小姐出来。
这让陈三气的半死!
后来他闹起来,姓陆的那孙子是个二世祖,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根本不知道陈三是何许人,居然让手下的副官把陈三赶了出来。陈三混了这些年,头一次像今晚这般倒霉!
他忍了一口气,想着他日再给姓陆的二世祖好看。可到了家门口,这车夫如此不懂事,一下子把陈三一晚上的怒火点燃得更旺盛。
陈三正想找个人出气呢!
被韩文清一让,陈三脚步踉跄差点跌了,等他稳住身形,沉了沉气,反手就向韩文清抓去!
能在道上混的,陈三一直觉得自己算个角色!他不仅仅会溜须拍马,还有几招功夫和蛮力,打架鲜遇对手。
陈三身材高大壮实,韩文清也挺高的,可颀长消瘦,显得弱不禁风。
陈三心里憋屈得厉害,想着活活打死韩文清,出出心口的闷气。他出招毫不留情,直接就奔了韩文清的要害去!
却只见韩文清脚步微动,身子一转,轻松至极就绕开了陈三的攻击,反而又让陈三一个踉跄。
“先生,您是想不给钱吗?”韩文清两次让陈三差点跌倒,而他自己还好似浑然不觉,口吻真诚问道,“您如果真的不想给钱,告诉我一声。”
陈三怒极反笑,站稳身子之后,脸上露出狰狞笑容:“好小子,你是谁派来的?”
说着,就要掏腰际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