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泥却是一脸沉闷,刷的抽出环首刀:“今日王督军若身死,破多罗大人,我拿你血祭!”
破多罗闻言,却是抬头愤懑道:“此事的确与破多罗有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良始终没有说话,但这个壮汉却一直半跪在王烈床榻前,高大的身躯不断颤抖,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都住嘴!阿烈现在生死未卜,你们慌什么慌,难道嫌他死的不早么?”令狐艾见众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气得喝道。
这个平日文绉绉的男子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扫着众人,满脸涨红道:“你你们,拓跋郁律,你是一族可汗,遇到事情还如此手忙脚乱,我早就劝你要勤学武功,你却不听,阿烈今日可以连番救你,那么他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要等死啊,如今让阿烈为你重伤,你于心何忍?
还有你,阿泥,你都是将军了,怎么还这么***,你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现在又藏在哪里?就知道杀杀杀,就算你杀了破多罗将军又有何用?若阿烈醒来,岂不是要被你气死。
破多罗,你也不用逞硬汉,你身为一城之长,混进刺客来肯定要拿你是问。
还有你,阿璎,你是阿烈的女人,现在要做的是帮助庄姑娘一起去诊病,你找郁律可汗的麻烦有有什么用?”
令狐艾这番话说出,众人顿觉如醍醐灌顶,又仿佛这三九天遭一盆冷水当头淋下,乱糟糟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
卫雄向令狐艾,觉得此人心思慎密,冷静如此,却一直不曾听说,来王烈手下的谋主定然是他了?
拓跋郁律被令狐艾这样一说,情绪缓和下来,着胸膛不断起伏,但却昏迷不醒的王烈,一屁股坐下,抱着脑袋呜咽起来。
这时,却没有人嘲笑他,拓跋郁律本就不是天生冷血王者,更何况躺在病榻上的,是刚刚救了他一命被他当做主心骨一般的王烈。
男儿有泪不轻弹,兄弟情深伤难抑。
拓跋郁律很快止住了呜咽,再次起身了昏迷不醒的王烈一眼,喝道:“蒙浑,传可汗谕,即刻起全城戒严,城门紧闭,城墙上给我布满弓弩手,没有我的命令,有任何人想要强行出城,格杀勿论!令狐泥将军,我给你带两千人马,全城搜索,若有敢反抗的无论他是什么族长、百姓,皆杀无赦!还有,蒙浑你去给我把城里最好的大夫全给我找来,只要能救好阿烈,要多少钱给多少钱!”
然后,来到王烈身边,跪坐在塌前:“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消息,你们抓不住刺客,我就亲自去抓。”
“切记,绝对不能让负责搜捕的军士趁火打劫,否则将有损可汗威名!”卫雄插话道。
拓跋郁律点点头,自然知道卫雄考虑周到,是为他好。
盛乐初定,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但为了抓住刺客,也只能如此而为。
这边程翯也止住悲意,开始逃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协助大巫羊真救治起王烈来。
令狐艾点点头,却拿起一支此刻遗留在王烈身上的弩箭仔细观察起来。
此刻使用的是很普通的制式长弓和手弩,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虽然朝廷严格控制弓弩的流通,但私下里还是有人能通过各种关系弄到这种弓箭和手弩,而且自五胡乱华后,各个异族国家也多有仿制,这些弓弩根本不出是哪里生产的。
而且就算能出到底是哪个势力常用的弓弩,令狐艾也不相信对方会如此大意,弄不好就是陷害栽赃,却不能轻易判断。
一直目睹这一切的卫雄,心底喟叹一声:“阿烈对友忠义,才有这许多人相帮,恩伯说的对,他身边的人都是一时豪杰,却比那勾心斗角的平城更值得我留下……”
那边大巫羊真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无所闻,只是专心的察着王烈的伤情。
王烈的伤势主要有三处:一处是小腿上的弩箭,那弩箭十分猛烈,直接穿进了肌肉,如今半截箭杆已经被折去,但里边的箭头还未被挖出。
一处是胸口的一箭,却因为王烈当时脚下打滑,身子倾斜的原因,没有射中胸口要害,只是斜斜扎进了靠近肩膀的位置。
最后一处却是因为从房顶跌落,造成内腑震荡,此刻嘴角微微有血丝涌出。
但这些都不算叫羊真头疼,经过他的紧急救治,和草原秘药的敷用,至少王烈的伤口都已经止血。
但王烈腿上那一箭却明显是毒箭,显然对方开始就是想一击必中。
此刻,王烈身上的肌肉似乎被煮熟过一样,松弛异常,整个人都软绵绵,全无往日的挺拔。而且心跳、呼吸都变得十分急促,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十分骇人。
这明显是身中奇毒的象征。
对于用毒,身为大巫的羊真自然有所涉及,也相应的会一些解毒之术。
可是王烈所中之毒却十分猛烈,而且是他所不曾见过的,羊真一时间也不能确定是何种毒药,只能勉强用普通的解毒药吊住王烈的一口气气息,然后用银质的小刀一点点挖出了王烈肌肉中的箭头,洒上止血的草药,其余的则只能等待经验更多的大夫前来。
“大巫,阿烈的这毒能解么?我这里还有些在山上采来的草药,能用上么?”程翯王烈如此模样,心如刀绞,小心的问着羊真。
羊真叹息一声:“程姑娘,实在对不住,我虽会解毒,但毕竟不是医生,不出这毒究竟是何种毒液,现如今要么能抓住那些刺客活口,逼问他们解毒药的下落;要么能尽快找到良医,为王将军诊治。”
众人闻言,默默无语,这时候不是埋怨谁的时候,就算再着急也没用,只能等待医生的到来。
很快,派去找医生的骑士赶了回来。
盛乐城不大,加之草原上人畜生病,基本都是自寻草药解决,很少有大病需要医生,几十个骑士出去,最后却只带回来三个大夫。
这三个大夫还都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要被抓来杀头。
因为,此刻盛乐城内已经被蒙浑和令狐泥带着的两队人马掀了个底朝天,很多别的势力安插在盛乐的探子还没有了解到发生什么,但此时正是深夜,一见兵马搜城,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或反抗、或逃跑,令狐泥和蒙浑心中都有怨气,遇到胆敢反抗哪还能容情,这些人没跑出几步,就都死在了箭雨刀枪之下。
一时间,满城腥风血雨,不过蒙浑和令狐泥幸好都不是滥杀之辈,对配合检查的百姓并不骚扰,也约束手下不可趁火打劫,否则以叛军对待杀无赦。
这三个大夫被人一路押来,却被满城的兵马和鲜血吓得惊骇不已,却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谋夺汗位,死人无数的夜晚。
见三人魂不附体的模样,拓跋郁律却是起身走到三个大夫面前,直接拜倒在地:“三位,塌上乃郁律之兄弟,如今身中毒箭,望几位施回春妙手救治,若能救活,我这里千金相赠!”
身后卫雄、苏良、令狐艾、程翯等人也齐齐拜倒。
三人哪还能不认识盛乐新任的可汗,连称不敢,却都忙不迭的跑到王烈塌前开始诊治。
众人见拓跋郁律如此情真意切,也都为他和王烈间的感情感动不已。
三个大夫在众人的期盼下,也不敢松懈,围在王烈身边,号脉诊断。
但片刻之后却是齐齐叹息,三人又聚在一起商量片刻,仍然不得其法,最后一个胆子大些的来到众人面前,匍匐着拜倒:“我等无能,实在不出这位小将军中的是什么毒……”
拓跋郁律闻言,又见王烈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模样,心如刀绞,狠狠在面前的地板上一拍:“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可汗饶命,可汗饶命,我等无能,我等无能,真的不是故意不治……”三个医生吓得魂不附体。
羊真劝慰道:“好了,郁律可汗,不要难为这些大夫,这毒本就不是一般人可解的。”
“谢大巫体恤我等,我们真的是医道不精,这位小将军中的毒实在是平生仅见……不过,不过这盛乐城里有一个神医可能会辨识此毒……”一个大夫小心道。
“何人,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蒙浑,即刻带人跟这位大夫,给我把那神医请来。”拓跋郁律喝道。
那大夫却有些犹豫:“可汗,那神医姓黄,脾气有点古怪,从不见人,也不出诊,就算治病也是隔着帘子,而且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睡觉;而且他也未必肯定能救治的,我怕万一再耽误病情……”
“能不能治,招来再说,他住哪里?”
“住在城内南五里新街口第三个胡同最里边的房子,可汗,那神医脾气怪的很,您最好以礼待之,否则他若不肯为这位小将军治病,这小将军纵有大巫的秘药吊命,也撑不过明日午时的。”
拓跋郁律道:“好,为表诚意,我亲自去请他!”
卫雄起身:“也算我一个。”
羊真无奈:“那我这把老骨头也去瞧一瞧吧。”
众人一听,皆表示要为王烈去求良医。
气得令狐艾轻喝一声:“都去了,谁来照顾阿烈?而且这神医还未必管用,我们不能只把希望寄在他一人身上。”
“元止先生说的对,这样,我和卫雄大哥去请黄神医,大巫麻烦您留在这里照顾阿烈,其余人除了帮忙的,也都出去再寻良医,总之一定要保住阿烈的命!还有,今日午时前,我一定要到那些刺客,否则破多罗你和蒙浑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卫雄点点头,补充道:“抓刺客其次,救人命为主,这些刺客如此狡猾、狠辣,肯定早有准备,破多罗你们尽心就可,千万不要滥杀无辜,来糊弄可汗,至于那刺客,除非城内有密道通往城外,否则量他们插翅难飞。”
破多罗忙拜倒:“我手下有专门防止敌人挖地道入城的地听(专门司职监听地道的人员),可让他们寻找密道。”
拓跋郁律闻言,语气稍缓:“好,破多罗,你去找蒙浑与令狐泥两位将军;辅相大人,我们去请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