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虽然小老虎没有流泪,老边却依然如此训斥道,“生老病死本就是常理,值得你哭么?”
小老虎执拗地低着头,一声不吭;他其实已经看到,老边的精神突然萎顿了下去比起刚才自己刚刚进门时看到的,几乎是瞬间就垮掉了
“以后,不管什么事,不许再毛躁了,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到处撒野可不成;当初从山里把你捡回来,也不知道做得对还是不对我一直教你学做人,如今看来教的还不错?”老边的声音在小老虎耳中听着越来越微弱,相对的,边夫人和边靖的哭声却越清晰起来
小老虎霍地抬头,却见老边已经处于昏迷的边缘但是微见散乱的目光却依然在看着他;他的嘴唇微微张合,声音黯淡喑哑,只有小老虎能听得清楚,那是老边在和他说话,说着那一句“哭什么”
眼眶里渐渐变得模糊小老虎抬起手来,用力地抹去眶中的泪痕,固执地坚守着老边最后交代的要求
老边死了,就在天快亮的时候;他是汉顺帝永建四年生人就在他出生的时候,凉州第一次羌人大规模叛乱被完全平定;在他此后的一生中又经历过两次大规模的羌人叛乱,他因为参与平叛而功成名就成为凉州不分羌汉之人共同钦敬的名士;但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偏偏却是背着叛贼的名声死去
这一天,是中平四年正月的最后一天
天渐渐亮了,边府上下彻夜忙碌,为逝去的老主人办理后事边夫人哀伤过度,被边靖和小老虎扶去休息虽然失去了老主人,但是老边还留下了边靖和小老虎两个儿子,所以边府上下并没有因为老边的死而失去主心骨,一切事务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不过,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和小老虎没有什么关系从老边死后,只有在劝服边夫人去休息时小老虎还是清醒的,此后他就陷入不可自拔的沉默
一个人坐在满是积雪的院子里,怔怔地出神眼前来去匆匆的人群恍若不觉,小老虎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自己那孤立的思维空间当中从老边最后交代的一个要求开始,小老虎固执地回想着许多年来老边对自己的每一个要求记忆始终是松散破碎的,即便再如何印象深刻的事情,也不可能记住每一个细节,但是小老虎依然固执地去回忆——他将自己完全封闭在回忆当中
天大亮时,小老虎头上、肩上积满了沉霜,青白色一片;边靖忙着料理后事,阖府上下都匆匆忙忙,没有人来管小老虎王越来看过,叹息不语,成公英心中不忍,想要上前却被王越拉住了一直到灵堂布置好了,边靖派人来找,才把小老虎唤醒过来
浑浑噩噩地跟着下人走进灵堂,触目所及,如雪的白色晃得小老虎双目迷离一杆接一杆的白幡,随风摇摆的帷幕,风吹过灵堂的呜咽,恍惚间让小老虎只觉得眼前一切如梦似幻,深沉于心底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小老虎的眼前,白色的灵堂恍惚间变成一方天地,一杆杆白幡化作树木林立,寒风呜咽,拂过林间,扬起阵阵涛声;他隐约看到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畏缩着躲在树丛里,恐惧而又期待地盯着密林深处,毫无希望地等待着……那是一种失落、茫然而带来的恐惧和绝望当看到灵堂中央那漆黑的棺椁时,心底里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击碎了小老虎固执的坚持
往日一向魁梧健硕的身形突然摇晃起来,似乎站都站不稳了身旁的成公英大惊失色,赶忙伸手去扶,却被小老虎一把抓住,仿佛被猛兽握于爪中
“老边死了,老边真的死了?”小老虎近乎梦呓地问着,眶中泪水潸潸而下
成公英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因为小老虎心神受创太甚,犯了癔症反而是已经被请出来守在灵堂里的边夫人突然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上前拉住小老虎,连声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老边去世之后,小老虎始终一言不,连哭都没有哭过一声,浑浑噩噩宛如离魂一般;边夫人早已注意到这孩子的离奇举动,知道他和老边父子之情极深,深恐他为老边之死伤心过度,故而一直忧悬在心,却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此刻小老虎突然哭出来,才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小老虎泪流满面,却感到喉咙里似乎被堵住了一般,使劲张着嘴,却一点声音都布出来胸膛里充塞着无穷的悲伤,淹没了心房,冲荡于五脏六腑,痛得小老虎弯下腰去这种悲伤的情绪在胸间胀,推挤着、流动着,最后,化作一股洪流,从咽喉挤压出来,变成一声如受伤野兽般的哀嚎
老边死了,真的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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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的卷二烽火凉州第五十三章伤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