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脊背上都是冷汗,到洗手时,发现更了不得的一件事,昨天同那个流生接触的到地方,皮肤竟然都有如粘了墨,一大片乌青的痕迹,怎么搓都洗不掉。
吃饭时,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老夏。
老夏却率先道:“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今打算请个人到家里看看,你没事儿就不要出门了。”
我问他,“你觉得哪里怪?”
老夏挥着手烦躁道:“小孩子家不用知道那么多事!”
我笑道:“说不定我比你知道的还多呢,更何况我胆子大,什么都不怕。”
老便犹豫了会儿,方压着声音道:“昨天你走之后我放心不下,后脚就跟着你过去了,见你四婶家门口多就没敢靠近,就远远站着看了看,结果人倒是没看见,就瞅见那几辆车了……咱们这里前两天刚下过雨,你舅姥爷家在白雾,那里路况更差,他们一家开着车过来,轮胎怎么干净的跟新的一样!”
老夏说到这里,电话响了,不得不叹起身,接了电话没两分钟,就风风火火的拿着褂子出来了。
我问:“饭还没吃呢,你准备去哪儿?”
“还吃什么饭啊!”老夏将烟掐了摁到烟灰缸里,“你表舅打电话过来了,说白雾倒是有个姓付的大户人家,但是他们都死了有好几十年了!”
我心里格登一声,有了昨晚的梦境在前,此时倒没有那么害怕了,见老夏要出门,便提醒他,“你想找谁?靠谱吗?别还没弄清什么事整个镇都知道咱们家闹鬼了。”
老夏立刻停住脚步,拍着脑门转回来,“你说的对,这事得找个嘴严的。万一给传出去,你可没人敢娶了。”
我说:“要不你吃完饭去趟安桃,把事儿跟小姑姑说说,顺便把冯瞎子请过来。”
老夏踱步徘徊了一会儿,停到我跟前,担忧道:“三儿,怕不怕?”
我笑笑,“不怕,冯瞎子说过我阳气重,不容易招邪物。”
确定了对方来历后,我倒是不怕了,毕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也不曾害过什么人。
说起来倒也怪,先是跟个大妖怪订了婚,后是一窝鬼上门相亲……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优秀抑或者说是堕落到这份上了。
吃完饭,老夏去安桃找小姑姑,我则搬了竹椅躺在院子里看书,阳光透过树叶投在地上,斑驳的影子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我不知不觉的闭了眼,直到有人轻轻拍打我的肩膀。
睁开看,看到一个苍白的年轻人,手里撑着一把黑纸伞,弯着眼睛冲我微笑。
“流生?”
“是我。”
我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还在院子里,这世道真不得了,鬼都敢在光天化日下出门了。
我坐起来,开门见山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我的身份,你想必应该知道了,昨日之事,我们本不该上门打扰,但是阴阳两隔,实属无奈,还请你不要见怪。我本名叫做付流生,云涧白雾人,四十年前,经两家商议,将我与一个白姓女子定亲,然而在定亲前夜,她却跟随心上人私奔,此事引起我家人震怒,与白家人断然翻脸。两年后,这女子乞讨返乡,竟是男人变心,便将她卖到污秽之所,女子趁人不备方逃了回来。白家人将她视为耻辱,不予相认,她便有了寻死之心,恰好我路过将人救下,见她可怜,便将她带到家里安置,却因此惹下了大祸……”
我好奇道:“莫非你家里人发现了?”
他点头,“没错,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便背着我将她逐了出去。隔夜这女子却溜进我家水井投毒,可怜我们付家九口,竟无一人幸免。”
我震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付流生叹气,“之前我也不懂,直到不久前,我竟然收到了一纸婚书。”
“婚书?”
“是的,我们付家全部蒙难,这女子却侥幸逃脱,她依仗着有几分姿色,与人勾结做起了拐卖孩童的事,这么年来竟存下一笔巨财。如今年纪大了,心里寂寞,便又念产起当年我对她的种种好,所以找阴阳先生给我寄了这张婚书,意在提醒我们婚约未取消,将来她百年之后,还是要嫁给我。”
“这老女人好不要脸!”我忍不住骂出口,“先是杀人,再是拐卖孩子,老来又跟人逼婚,做那么多坏事,为什么就没有人揭发她?!”
“付家满门皆灭,有冤无处申,再加上她有钱有势,更没有人愿意插手。眼看她阳寿将近,我们却无法将其摆脱,祖母有天得到高人指点,说找一个生在初七午时的女子定亲,便可以破了之前那桩未亡婚。即便将来她死了,也进不得我付家的门。”
“所以你们便找到了我?”
“没错,附近初七午时所生的都是至阳体格,恶鬼近不得身。好在我付家历代乐善好施,所以才得与姑娘接近。”
我思忖,“原来是这样,你们找到我,只是为了摆脱那老女人的纠缠么?”
他点头,“没错,原本打算便是借着姑娘的阳气将她吓退,并不是当真想要定婚。”
我看着他,忍不住道:“她杀了那么多人,还拐了那么多孩子,毁了多少家庭,你们只是想将她吓退?甘心么?”
付流生苦笑,“不甘心又如何?人间有法阴间亦有法,法本无情奈何执法人徇私。不瞒姑娘,我们全家集于阴府,无后人烧香送钱,昨日乘的车还是那姓白的所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