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问这话倒也不算是客套,他刚刚看了看这房子的摆设,发现虽然只是一间普通的农村住宅,但建房子所用的料都是上好的,空间也大,甚至有的地方还有些精美的摆设,这主人想必是不差钱的。像身前这位大爷这个年纪的人,如果是职工退休,甚至是什么农场的人员或者普通农民,往往都有一点退休金或者养老保险,却是没什么必要去再做什么生意,更可况如今村中家家都是休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就他出门卖鱼,若不是遇见了什么困难,实在是没必要做这个。
那大爷也知道秦穆问些什么,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心思,只是颇为愁苦的点了一根烟,说道:“这不是儿子要结婚么,我寻思着他在上海买房实在是困难,我好歹也要弄些钱来,免得小两口日子难过。”
他本来是愁眉苦脸的,但是说到儿子结婚却是喜笑颜开,瞅瞅自己嘴里叼着的烟说道:“为了报个大孙子,我这烟都只敢抽大前门,别说,这抽着抽着还有点滋味。”说完,又是大吸了一口。
秦穆听完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大爷,这养儿子这么多年,蛮苦的吧。”
那老汉听了这话,却是大腿一拍,口中骂开了:“自养那兔崽子起,我就没得过一天的好!小时候夜里闹腾,大了上树下水的跑,再大了,嘿!还懂耍朋友了,别人姑娘家的爹娘都找上门来了。”
他口中骂,眼里却满满的是笑意,话说完却神色却慢慢的收敛了,说道:“如今他也快三十了,也不需要我操心什么,回来了话也说不上几句,前几年孩子他娘走后,就来的更少了,老了老了,终于是落得个清静。”眼神忽地就落寞起来。
秦穆见此,却也不再说话,只是把那姜茶喝完,又跟着这大爷吃了顿饭,便开始帮着他处理起着院子里的活鱼起来,做水产品的往往会把没卖出去的鱼做成熟食,那大爷虽然是生意不大,但过年也想着屯点腌鱼带给儿子吃,故而今天早市赶不上,倒也抽出空子来做这个。
秦穆虽然没怎么做过这个,但家里边是汕头那地,见过不少,再加上他习武之人手脚灵活精准,竟然是做的又快又好,那大爷的脸上的笑就没有再下去过。
两人忙忙碌碌一下午,那大爷好说歹说的留他吃了晚饭,还让他在一间客房里住了一宿,方才放他继续前行。
他虽是继续前行,但也不再是那般万事不理的状态,反而一路走一路想。
这位大爷平生都花在了抚育后代之上,虽然是辛苦劳累,却也满足安乐,不能说不幸福。这一旦无牵无挂,反而有无处安身之感。秦穆自来到这个世界,仿佛是从地狱走向天堂一般,家庭和睦,性命无忧。他曾以为,这便是他所追求的,到了如今,看见这大爷,仿佛才被惊醒,这苦难是地狱,安乐不是也囚室吗,世人常常会想着苦难快点结束,而快乐永不终结,故而往往是蒙昧了本性,患得患失,可这世间,哪有什么恒常。
佛家言“诸行无常,诸漏皆苦”,到了今日,他才有所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