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的声音一字一字的压得很低。
她说的话着实让我震惊,手中一个松懈,那一本厚重的大冶风物志就沿着书架滚落了下去,险些没砸在我脚上。
翠儿吓了一跳,视线顺着那本书扫了一眼,连忙上前扶我胳膊道:“小姐,只是猜测,现在还没有定论呢。”
“我知道,”我突然看着她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着翠儿捡起那本书,才压低声音道,“但不会是无缘无故添置这么多衣衫的,还要连夜让嬷嬷替我量制。”
“小姐,”翠儿微张着嘴,惊愕地注视我,随即带着几分迟疑道,“有句话,奴婢还是说出来。”
她拾取那本滚落地上的书,抹了抹书页道:“小姐,晚饭的时候,奴婢听说了,这几日,大冶城中富商家的女儿都在裁制新衣裳。”
“万一圣旨下来,老爷跟夫人哪怕不愿意送你进宫,这前期的准备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关心则『乱』,我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虽知道翠儿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心头那一份郁闷怎么都挥之不去。
一想到从此之后,可能会离开大冶去到几百里外的京城,还得进那道冷漠的高墙,也许这一辈子都要老死在那里,心头抑制不住的悲凉再一次泛起。
我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睁开眼。
”翠儿。你不是我,不懂我的心情。“我别开脸孔,不去看她对视我的双眼。”他们不想送,可真是圣旨下来了。又怎么能不送呢。“
“小姐,好歹外头的传闻一直没断过,兴许有转圜的余地。”
翠儿指的是,大冶城中流传的我出意外的事情。
在裁制衣裳的嬷嬷来之前,我的确内心中抱着那样的一份侥幸,可是那把软尺在我身上绕过的时候,我慢慢知道了先前想的太过容易。
这个帝王。是向来以凌厉狠辣出名的,他能在诡谲的争斗中胜出,未必会拘泥那一点传闻就放过我。
宫廷如牢笼,困住的只怕不下几百个......心沉到谷底。我摇摇头,坐下来。
室内一片寂静,只剩翠儿在一旁默默陪伴着我。
“还剩两个月的约期......”我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月光,脸『色』白了白,低语道。“翠儿,我怕是等不到了......”
心头空空『荡』『荡』的,还没恍过神来,我取下一直『插』在头上的那一支莲花簪,抚弄着不说话。
萧楚。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邻国相去甚远,我连送信的途径都没有,从来以为约见,只要双方守信,不失约就好,可是做到这一点容易,却没有考虑过别的.
......山雨欲来,大冶城中的氛围一直都很紧张。
与其同时,不知道从何而起的传言渐渐在城中传播开。
手中一滑,我摔破了一个茶盏,难以置信的望着翠儿道:”这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眼神焦急道:”在街上都听说了,现在怕是整个大冶城都得知了。“
“说是此回召集大冶富商不过是个幌子,其实真正要见的只有老爷一个人,传言说,皇上对昔日陈王跟老爷交好十分不满。”
”还有传言说......“翠儿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道,”说老爷预备将小姐远嫁邻国,举家迁出大冶......“
要知道这个时候,城中各种传闻甚嚣尘上,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
我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想过,对进宫这事最大的阻力,便是昔日我的那一段意外了,可是传言一来,所有的借口都显得那么无力。
远嫁邻国,举家迁出,这意味着叶家哪怕在大冶城中放出我身体抱恙的消息都会成为违抗圣旨暗度陈仓的举动。
若是被好事的人再添油加醋在新皇面前进言,那会把叶家置于何地?
这条路还没启用,就先被封死了。
眼前的阴霾遮蔽了视线,挥之不去。
早不来晚不来,这样的时候谣言偏偏来了,我怎么想都觉得仿佛是有个人在背后故意为之。
......马车的轮轴转动着,压过林间的小路,一行载着几十个女孩子的车队正沿着大冶去往京城的路上行进。
我坐在车里,神情恍惚的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召见,圣旨,接着便是大冶城中一干富商送女进京。
快得来不及停顿,来不及有丝毫的犹疑。
我们的车在中央的位置,跟着大部队缓缓行进。
队伍中的女孩子们情绪各异,有憧憬着京城皇宫的未知景象满心向往的,有离别家人情绪黯然终日哭泣的......
翠儿递过来一碗热汤。
从出发开始,衣食住行自然比不上我在叶宅娇养的时候,若不是爹父母送给宫中接应的人大笔银钱,怕是这样一碗开小灶的热汤都难得。
我抬手接过,倏忽间,马车外传来一声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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