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过怎么过。”陆昭锦端正坐在桌前,漂亮的花隶小楷摘录着笔记,吩咐一句:“绿乔,再点盏油灯端来。”
“是,”油灯送来,绿乔却欲言又止,“小姐,姑爷这是要断咱们的用度,库房那帮子小人连灯油都吝着不肯给。”
陆昭锦嗯了声,还浸在药性药理中,茫然抬头道:“嗯?你说什么?不是要你们自己采办了吗?”
“小姐,这……这过日子的各项用度多着呢,要是一一采办得多少人手精力。”不止绿绮这样想,连底下的安婆子都点头,“正是,小姐,姑爷毕竟是您的夫婿,还是不要拗着性子,您就低个头服个软吧。”
服什么软,这根本不是服软的事儿。
陆昭锦摇了摇头,她们不懂,自己越早同叶家划清界限,日后休夫时就越干脆利落,叶家越无话可说。
“我带来十二房足有四十二人的陪嫁,加上大小丫鬟婆子粗使杂役,少说也有六十人,连这点事都缺人手?”
前世最困难时,这硕大的桐音楼里只有她和绿绮两人,她都熬得过来,何况现在。
“母亲不是说了,既然是二房自己的事,就要我们自己操持。”陆昭锦将毛笔悬在架上,正了颜色吩咐道:“小厨房由鲁雨家的带两房人负责,日常用度让秦风家的领去,库房留李钱两家掌事,负责来回送往,余下的事要是还不明白,再来问我。”
安婆子听得一怔一怔的,小姐什么时候把这些事摸得这么清楚,以前她可从不关心是哪几房陪嫁的。
“怎么,还有问题?”陆昭锦容色淡淡,手里又拿起书卷,声音平淡中带着几分威严:“你如果处理不好,就让秦风家的来,总有能理清楚的人。”
“能,能能!小的这就去办。”安婆子擦了擦冷汗退了下去,到门外才长舒一口气。
现在的大小姐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当年陆夫人来历神秘又去的早,没留下什么忠心婢子,她算是被夫人生前重用的,所以陪嫁的主事陆平选了她。
可那十二房陪嫁里,却有三房是蔡仲堂添进来的人,适才小姐简单几句就提了四户主事,各顶个是陆平举荐来的死忠,这样的巧合,她还敢认为是巧合吗?
看来昨天陆宅的事绝不是以讹传讹,小姐平日只是藏了锋芒。
日后当差,可没那么轻松了。
安婆子虽然有些紧张,却隐隐地兴奋着,给人家当奴的人,只有跟着明主才能熬到出头之日。
前世的安婆子就不是死忠,但也没什么坏心,她只想谋个安生荣光,最后自己请辞拿了银钱回庄户养老。
所以陆昭锦并不怪她,今生还是给她效忠的机会,就连底下蔡仲堂插进的那几枚钉子,她也在给机会。
安婆子也确实没辜负陆昭锦的厚望,半日操持,整个桐音楼便摆脱困局,走上正轨,婢仆往来也井井有条。
这日下午,绿绮终于垂头丧气地回来了,陆昭锦见她模样就知道没有寻到昭宁。
“小姐,我打听出来了。昭宁师兄是被老爷当时请的那位西席杜先生收留的,只是现在杜先生也找不到他,但先生相信了我们,他说一旦师兄回去找他,他愿意帮忙劝说。”
陆昭锦颔首,当年父亲眼光不差,这位杜先生的确是位君子,肯在昭宁困局中折损自己名声来出手相助。
“先生高义,俗物倒落了下乘,你明日将我父亲最后酿的那批药酒选一坛送去,算我陆家谢杜先生的相助之恩。”
绿绮应是,陆昭锦却仍是眉头紧锁,昭宁还小,他又能到哪儿去,难道前世的昭宁就是这样被人牙拐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