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妈妈怎么跟你说的啊。这画笔只能画纸上,不好往人家脸上涂的。”
“可是叔叔说,他要是输了任我处置。”叶子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江左易。
“好啦,还有最后一根,叶子画得好看一点哦。”江左易睬也不睬我,撒把纸牌投降认输了。
而我那给力的宝贝女儿摩拳擦掌地爬上去,把江大懒猫彻底给征服了。
我满肚子的坏心情在这一刻总算拉回了大阳线。因为我承认江左易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只不过他应该没看清楚叶子手里的这支记号笔上有说明——
不可水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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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岚你是有病么!”盥洗室里,那男人的第三次惨叫已经让我快笑脱线了。我给叶子喂完了布丁后,便屁颠颠地跑了进去。
“给孩子买的东西怎么可以不能水洗?万一她弄到身上去——”
看着镜子里快搓红脸的江左易,我不厚道地笑成了傻逼:“谁叫你惯她啊?”
“我有什么办法?叶子上回画玻璃窗的事已经被护士给说了一顿。”
“那你就给她画脸啊?”
我捏着纸巾,沾了点随身携带的香皂纸,帮他一起擦。擦得皮都快破了还是能看出痕迹。
“没办法了,只能回去用钢丝球试试了……”我摊了下肩膀,换来了江左易圆滑的一个大白眼。
“就算不当大哥好多年,也不能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见人吧。”江左易叹了口气,转身推出门,就看到一娉娉婷婷的小护士推着车从门外经过。
他抬手遮在鼻翼下面挡住脸,另一只手肘随意地把人家‘咚’在墙上。
“先生……你……你有事么?”
小护士估计是被他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给帅到了,口罩上面的两只眼睛噗噗冒桃心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像我妹妹。”
我靠在门边,刚刚吃下去的贡丸都快整个爆出来了。
“我……呵呵,您开玩笑了。”小护士垂了下眼睛,我也看不出来她口罩下面是不是已经笑出肋排了。
“真的,我想,看看你笑起来的样子。”江左易单手轻轻扶在她的耳畔的碎发上,掖了掖鬓角,顺势摘下她的口罩——
这一双大龅牙,跟小铲子似的!
“恩,你的心灵果然和我妹妹一样美。抱歉,认错人了。”江左易转身把我撞进病房,差点撞散了我的老腰。
等他滚回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戴好口罩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渐行渐远了一句神经病。
捂着腰,我笑出了眼泪。
“江左易你就缺德吧!你要口罩我可以帮你去买啊,壁咚人家小姑娘,你不怕人家春心至此不休么?”
“妈妈什么叫春心……”叶子拉了拉我的手。
“呃……就是春天来了,心花怒放。”我把叶子赶回床上。
说真的,江左易光靠两只眼睛就足够有魅力了,戴上口罩分分钟就是一变态医生的即视感,让我有那么点欲罢不能算什么鬼。
“小姑娘的口罩还有点薄荷香。”
我说江左易你别说我认识你好不好,我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我把叶子抱上床,说让她乖乖的,不许再乱涂乱画。妈妈要上去看看冬夜阿姨了。
来到李冬夜房门前的时候正赶上杜辰风出来。
我看到他的眼睛很红,红得让人不忍心再说一句戳心伤肺的话。
“舒岚你来了……”
我点点头,说冬夜怎么样了?
他摇头,什么都不说。但我看到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攥得紧紧的,好像捏了什么东西。
透过病房的窗子,我瞄了一眼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的姐妹。她双手随意地摊放在腿上,空荡荡的无名指处,仿佛能折射出虚幻的眼泪。
“你们……”
“给冬夜一点时间吧。”杜辰风转过脸去:“舒岚,请你替我照顾好她。”
我说我会的,你放心,不管是行善还是为恶,所有的公道我都会替你们讨回来的。
“不用了。”杜辰风苦笑一声:“这都是我做过的事,就算被人拿来当了把柄,我也没脸否认。”
“我当然明白!所以我替你们做!杜辰风我以一个女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没错,你的那些过去的确让人很难接受。
特别是冬夜这样,身心纯粹又有洁癖的姑娘。
但无论是我还是叶瑾凉,甚至是之鉴他们,都不会因此而否认你的人品和优点。我也……我也不后悔把你介绍给我最好的姐妹认识。
可是原谅归原谅,心结归心结,债却是债。冬夜肚子里的孩子,不仅仅是你的骨肉,也是我这个不称职阿姨的干儿子。
谁该为这件事负责,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我知道是冬夜的二叔李同,冬夜也猜到了。他不想让冬夜结婚,进而为了得到李家老别墅的财产权。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我终究是做过那些肮脏的事,怪只怪我留了把柄在不干净的过去。
谢谢你了舒岚。如果以后冬夜还爱着我,请记得告诉她,我还在。
如果有天冬夜爱上了别人,请告诉我,她幸福。”杜辰风转身离去的一瞬,我叫住了他:“你等一下,我还有事要问问你。”
我追上前两步:“你说你在昨天下午就接到了匿名的光盘,看了上面的陈年旧事,才想去蓝狐酒吧找找线索。
可如果是李同把视频换到了婚礼现场,蓄意破坏了你和冬夜的感情。那他又为什么要提前把这东西寄给你呢?”
杜辰风怔了一下:“其实这个我也没想通。会不会是他……想要让我自己先老实交代,冬夜就会取消婚礼?”
我连连摇头,说这根本就讲不通好不好。提前寄送光盘的行为其实看起来更像在提醒你。如果你能在当天晚上就对冬夜坦白交代,好好聊一下,兴许后果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糟糕了。
如果是李同,他怎么可能给你机会让你先想下一步棋呢?应该是巴不得把丑闻越闹越大才好。
“你是说有人想提醒我?”杜辰风想了想,说如果是这样,那只能怪我自己愚蠢,没能把事情控制在手里:“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舒岚。
我可能,会离开S市一段时间。但是不会断掉联系的,冬夜有什么事,麻烦你转告我好么……”
我明白杜辰风要离开的原因,一则他的妈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情绪很不稳定,弟弟妹妹还有学业,他只能把母亲送回老家调养。二则,婚礼上有一小半的来宾都是杜辰风的同事和客户。他一个名气响当当的金融评估师,高超的金手指和让人赖以信任的品格是他在同行业中成为佼佼者的关键。现在弄出这样的事,他肯定是混不下去的。
“冬夜…..”我蹑手蹑脚进门,这辈子从没有过一次像现在这样那么害怕见到她。
还好,她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笑容还是我能熟悉的那个。
我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我说冬夜我从小到大哭晕过你多少件衣服。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你好歹不用再我面前也装坚强吧!
“辰风走了?”她的声音很沙哑,哑得跟用辣椒水泡过似的。
我点头说走了,但是他…...
“冬夜,你们明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为什么还要让敌人得逞?”我知道我这话说的挺不负责任的,就好像是因为我要对付舒颜一家,才想办法极力拉别人的仇恨值。
李冬夜转着黯淡无光的眼睛,扶着小腹摇摇头:“我之前就在想,等我和辰风结婚了,就把老家的别墅卖掉。分一笔钱给我二叔的。
那房子毕竟是爷爷留下的,就算我爸是长子,我是长孙女。就算我与二叔始终不亲……
可是岚岚,他们……他们杀了我的孩子!我不在乎辰风到底做过什么,我也不在乎我们能不能按照李家祖辈的遗嘱继承那一笔别墅,可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恨行不行?!
我这双拿手术刀的手,从来都是在救人,可现在我恨不得杀了他!”
李冬夜突然就扑在我肩膀上嚎出心底最深的绝望,我以为我会抱着她一起哭,可我没有。
我说冬夜,我以我的人格向你发誓,今天这个仇我若是不报,舒岚两个字倒过来给你当球踢!
“所以我和辰风分开了。”李冬夜擦了擦眼睛,端着我的肩膀坚定地说:“首先,我和他都需要些时间来沉淀。其次,对付敌人最好的时机,是趁他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我说这话是谁说的?冬夜,你要黑化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江先生跟我说的。”李冬夜游了下眼睛:“刚才他过来看我……”
我哦了一声,心说这果然是江左易的风格啊。
我陪冬夜坐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见她累了,便盖上被子让她休息。
等回到叶子这里的时候,看到江左易抱着她一边拍着一边哄。小东西也睡着了,身上包着个小毛毯,貌似是新的。
难不成是这男人给买的?话说他昨晚可是糟蹋了我们叶子的一条小浴巾呢!
这时王主任过来找我了,说刚才挺危险的。叶子突然又犯病,咬着我‘先生’的手不放。我们护士要上镇定剂的时候,他说什么都不答应。怕小孩子伤脑子。就这么哄着抱着折腾了四十多分钟才睡着。
“下周一就是会诊了,王主任。你说那个专家很有经验,也有自己的一套治疗方案。真的靠谱么?会不会刺激叶子,会让她更严重?”我站在窗子前,心里又酸又乱:“我已经给她找了不错的幼儿园,等会诊结束后就出院吧。
整天呆在这样的狭小的病房里,就是好孩子也憋坏了。”
“你也别太悲观了,这几天观察下来,叶子的状况受外界影响还是很敏锐的。也就是说,第二重人格的出现频率渐渐有了可控的规律,而叶子本身也比你想象的强大。
另外,你先生在的时候,孩子相对发病不频繁,而像今天这样,能在没有药物的条件下,被他劝好劝睡的状况更是很难得。不过你先生的脸是怎么了?又脏又红肿的,是被抓伤的?”
我:“……”
我说没什么,可能是风疹。谢谢你了王主任,我们周一见吧。
我心里酸酸的,推门就要进去。江左易隔着玻璃看到了我,做个了嘘声的动作。
他俯身在叶子额头上吻了吻,然后把孩子轻轻放回床上才推门出来。哦,出来之前不忘带口罩。
我说你就别带了,刚才急救的时候人家都看到了。说你的两边脸跟狗熊舔过似的,江左易……谢谢。
我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咬痕,唉,又一块劳力士。
“叶子发病的样子你看到了?是不是……很吓人?她跟你说…..我是说‘笑笑’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我并不是真心疼爱叶子的,我只是想上她妈妈。”江左易若无其事地披上外套,推着目瞪口呆的我就往外走。
“她——”
“说真的,那孩子也挺不错,跟个小太妹似的。以前混道儿的时候,我也遇到个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说话的口吻——”
“江左易!”我气得眼泪乱转,我说我的叶子绝对不可以变成这样。
他侧着头看了我一样,伸手摸摸我脸颊:“开玩笑的,有时候,孩子想要攻击人,也未必能给出头头是道的理由。
不是说要会诊了么?哪来的医生,治不好我女儿,我叫他提头来见。”
擦!简直像足了古代帝王对太医说的话啊!
我揉了揉鼻子,莫名地笑了出来。
我说今天还是非常谢谢你了,发生这么多事,要不是你在后面扛着,我怕我都——
“这个功我可不敢居,”江左易冷笑一声:“事实上,我什么都没为你做哦。”
我说表面上是这样,可就是感觉你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就给了我战斗下去的力量。
“手还疼么?”江左易牵起我满是绷带的右手,轻轻叠在他掌心里:“舒岚,别再伤害自己了。我不愿意看到你用这种方式向你前夫索债。
只有他叶瑾凉,你开个口,我帮你把他剁成两截。”
我说呵呵,也只有叶瑾凉,不管战斗多惨烈,我也不想动他......
“活该受虐。”
“彼此彼此。”我拆掉他的口罩,盯着花猫脸说。
车上了高架桥,却没有从第一个出口下去。
我急道:“诶?这是去哪啊!”
“回家啊。”
我说我家在东边,你往哪开?
我承认从这个角度看戴口罩的江左易,分分钟像是要把我拉到荒郊野地做偷肾手术的变态医生。
“你忘了我昨天给你钥匙了么?”江左易侧头瞄了瞄后视镜,然后对我说:“车后座上有个文件袋。”
我诧异不已,伸手够了过来。我擦,房租解约合同。
“你!你把我的房子给退了?!”
“恩,安迪办的。放心,你的东西一股脑打包搬过去的,我没叫他拆开看。没有发现类似震动*的**物品。”
“江左易!”
“有这个闲工夫纠结你的内衣是几个罩杯的,还不如想想下一步怎么做。”
江左易你可真有本事,总能时时刻刻提醒我要战斗下去的决心。
我说怎么做?当然是把舒伟的身世公布出去啊!这样我爸就会把莫巧棋他们一家赶出去,他的股份至少也会分给我一部分。我就有更大的资本对付舒颜和叶瑾凉。
“然后呢?那李同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莫巧棋和舒伟住进李冬夜家的别墅。舒颜和你前夫大大方方接管舒伟的股份,结婚生孩子?
舒岚你是有病吧!李冬夜算你最好的姐妹,你这样做,结果不过是你自己抢了本属于小男孩的一半股份罢了。有给你的好姐妹带去什么好处么!
我们以前混道上的,要是遇到你这么不仗义的弟兄,绝对是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我要一刀捅死舒颜你又不干!”
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我说抱歉,今天确实有点不在状态。让我睡一觉,明天给你个复仇企划案行么?江总!
“想不出来不许睡。”
我说哦。
接着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一堆文件,就跟被江左易删了一耳光似的。
我说江左易你好好开车,我想,我自己好好想!
“这叠资料,是李家老太爷的遗嘱,有关这套别墅继承权的归属。你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怎么能帮你的好姐妹夺回别墅所有权。”
我说那还不简单,冬夜三十岁的生日还有一两个星期呢,把杜辰风叫回来结婚不就完事了么!
“哦……这里写了,骗婚,形婚等……行为是除外的。这个该死的李同,把事情闹那么大,大庭广众的都看到冬夜和杜辰风取消婚礼了。现在就是想钻空子也打不赢官司!”
我恨得咬牙切齿,却没能得到江左易再多一个字的提醒。只能借着微弱的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着。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十分钟后,我诈尸,害得江左易差点撞了前面的电线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