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见,我算明白了。敢情这人要是脸皮厚一点,王母娘娘的内裤什么色都能打听出来。
我说吴老吴老,其实我早就久仰您的大名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上了!
我的热情几乎把吴大国吓昏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姑娘,你这看我的眼神,都快哭出来了……不会是我年轻时犯的错误吧?”
丫的老滑头一只,等姑奶奶我问完话就叫我男人废了你。
我叫会所的保安把车给我先停车场去,然后拉着老头就去了一条街外拐角处的茶馆。我说吴老,我可找了你好久了。
您看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致力于维护城市环境建设的伟大事业,一瞧就是个高觉悟高思想的好前辈。您要是遇到坏人坏事,那一定会挺身而出的对不对?
“废话!”吴大国说着就撩衣服,吓得我一眼没移开,大冷天的把人家老头的膀子看了个精光。
“瞅见没?有一年就在这外面,几个流氓扑上去要欺负一姑娘。我拿着把大扳手就上去了——”
我说然后呢?
“然后被他们把扳手抢了过去,照我琵琶骨这儿给砸了一坑……”
我:“……”
我说您至少精神可嘉啊,只不过,看这个架势也没能把那姑娘救下来吧?
“也不能这么说。我这一受伤,那几个流氓就吓跑了。姑娘当然也就没事啦。”吴大国一边把我叫的168元一壶的龙井喝得跟自来水似的,一边喷得口沫横飞。
最后他呵呵两声,说自己是吹牛了。那几个流氓啊,其实是被那姑娘吓跑的。
“被姑娘吓跑?”我更纳闷了。
吴大国说他也纳闷呢。当时这金碧辉煌会所还叫唐朝酒店,外行人不知道,但行规就这么立下来的。一楼么,都是规规矩矩的饭点,从二楼往上可就是一圈一圈的盘丝洞了。
“我眼看着那个姑娘从正门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哭。差点就被车给撞了。当时还以为她这是在里面受了啥委屈,想上去问她要不要报警哩。后来吧,她跑我隔壁买烟的小妹那买了一罐啤酒,刚想仰头喝,就被三个流氓给围住了。
接着我不就上去了么,打也没打赢还挂了彩。没想到这时候那姑娘把口罩一摘!
哎呀妈呀,整个左半边脸全是毁的,上嘴唇都没了,看过美国那种丧尸片没?”
我坐在椅子上搓搓胳膊,好不容易才把鸡皮疙瘩压了下去。
我说后来呢?三个流氓想要调戏姑娘,没想到姑娘是毁了容的,于是吓跑了。敢情您这一榔头白挨了?
“不是榔头,是扳手。”吴大国纠正道。
我说行行行,你爱是什么是什么,然后呢?
“也不能算白挨吧。”吴大国说:“我这边捂着伤哼唧哼唧呢,人家姑娘的家人来接她了。一辆挺贵的车,没瞅见里面的人是谁。
反正听那姑娘一边开门一边扑上去哭。后来有人从窗户里甩了几百块钱给我,估计是谢我的伤药费。”
我说奇怪了,你怎么知道这车里的人是姑娘的家人啊?不能是她的朋友,或者男朋友么?
吴大国说,脸都毁成这样了哪里还会有男朋友。
尼玛什么神逻辑啊!
“唉,我是隐约听到那姑娘坐进车里的时候跟人家叫了声哥。估计来历不小,那三个小流氓,没几天就叫人发现横死街头了。”
我说大爷,看来您平日的生活也是丰富多彩啊。
“那可不?马路对面的这一处会所,简直是世态浮生会一样,每天都在上演各种各样的戏码。诶?你说你真的是江老大的女人?
啧啧,他什么品位啊!”
我:“……”
我说大爷你就别对我品头论足了行么?我今天过来可是有事相求的。
我想了想,说我有一个妹妹,几年前在唐朝酒店被人**了。到现在都找不到凶手是谁,就像问问你——
“可不是我哟!虽然我鳏夫了十来年,但那种事从来不做!”
我:“……”
妈的这老头什么脑回路,我真怀疑他跟汪小飞是不是失散多年的父子。
我说大爷,您的汽修店在这对面有十来年了,平日里白天打盹晚上打更的,就不记得那天发生过什么异样的事么?
“**年,三月十七号,有印象没?”我把出事的日子说了出来,心里也知道希望不大。别说一六十多的老头了,就是我们年轻人,谁谁随便说个几年前的日期,也不能知道在干嘛啊。除非是高考……
果不其然,老头一口咬定:“不记得!再说了,你妹妹叫人**也不可能迷到大马道上啊。我要是有那个透视眼,天天能对着街看隔壁的花样小片儿,也不至于内分泌失调这么多年。”
我说您在好好想想,从现在往前算也有四年多,快五年了。
“在那个日子前后,有没有什么嫖客啊,叫人砍死撞死的?”我记得凌楠跟我坦白的是,那三个把我误认为是暗娼的男人已经被他派人做掉了。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老爷子诱导一二。
“不就那三个流氓么?”吴大国挥挥手:“我说你个小年轻怎么逻辑这么混乱,我不是说之前那三个流氓叫人给霍霍死了么!
嘿,照你这么讲——”
他一转头,招呼茶馆的老板娘:“他大姑,你还记得之前那三个被砍死的混混,是几几年的事儿不?我怎么觉得好像也是一年的三月,我儿子还说要带老婆孩子去日本看樱花。对,就是那年!”
吴大国一口认定,说我问他的那个时间,就是自己前面讲见义勇为的那天。
“有这么巧?孩子,你是警察吧?”吴大国眯着两眼看看我:“那都悬案了,流氓喝酒打架的还不是到处都有?当时警察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你们这是又要翻旧案了?”
我没说话,吴大国一直在问,我一直沉默。
我在整合刚刚无意中得到的信息——
在我被设计强暴的当天晚上,按照凌楠的意思,有三个不明真相的嫖客进来玷污了我,时候被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处理了。
但是,从吴大国的话里,我听出了另有个特殊片段。就在当天晚上,一个毁了容的姑娘从唐朝酒店里跑了出来,同样被三个流氓纠缠。
这三个流氓也很快就横尸街头。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一不小心猜到了什么局呢?
毁容的姑娘是谁,接走她的人又是谁?在她哭着跑出来的同时,我……正躺在唐朝酒店的包房里遭遇着什么!
抱着脑袋,我往桌上狠狠一磕。
吴大国吓尿了:“姑娘你可别想不开哟!你妹妹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也想开点嘛。这种地方鱼龙混杂的,开什么样车的人都有,一掷千金的。攒了好几个月的血汗钱只图一把乐的也有。”
我说吴老,如果我能把那个女子的脸拿出来给你看。你还能认出来么?
“这个当然了,老爷子这辈子只有两种东西过目不忘,一个是美女的脸,另一个是豪车。从侧面代表着我的人生追求嘛,虽然我从来都没能拥有……”
说得好委屈,我都快感动了。
我说今天谢谢你,我留您一手机号吧。过后可能还要来找您的。
“我没有手机。”吴大国说:“我就住后面502弄堂一号胡同左转第三户,电话可以打到小卖部让邻居张大娘叫一声。”
我说我还是亲自来找您吧。
抽出皮夹子,我给了他几百块钱。
老头咔嚓一个立正,说你们这都是线人费吧?我保证协助干警们完成工作——
丫的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便衣警察呢。
我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并没有把车开回家。
我去了一家甜品店,就是江左易伤愈初期第一次带我去的那一家。
有他们照片的那家……
我先是装模作样地进去,给叶子和小零选了两款布丁。顺便给那噬甜如命的死男人也选了一款蛋糕。
服务生已经认识我了,因为我后来又来了好几趟,每次见我爸都给他带那款树莓蛋糕。
其实江左易说的没错,甜食是可以感染人的心境的。
“女士,您的打包好了。”我哦了一声,眼神却不在焉地往楼梯口看。看到有几个小工上上下下的,好像在拆架子。
我说你们这是要装修?
“哦,楼上和隔壁的商铺打通合并了,于是要翻修一下。”
“那……之前的照片墙呢?”
“那个呀?老板吩咐已经拆了。以后立新的,毕竟有些照片都已经十来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