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坐在周氏对面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宫装美人,柳眉弯弯,花容雪肌,神情慵懒,听贵妇如此说,眉头明显蹙了一下,却又旋即舒展开,“兄长怎么说?”
这个嫂子虽说出身尚可,见识还是太短浅了些。还以为这么一大早进宫有什么事呢,现在瞧着,明显是替骏哥儿撞木钟来了。
只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清楚吗?骏哥儿虽名义上是裘府嫡幼子,却最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每日里斗鸡遛狗无所事事,将来仕途上绝难有什么成就。反观杨家,即便那杨泽芳眼下地位不高,却是皇上跟前第一人,平日里冷眼瞧着,皇上待他倒是比那干子重臣还要看重。且有可靠消息说,那杨家虽是书香人家,家里却是颇有些能人,说是家资巨富也不为过。
且书香人家的女孩儿,哪个不是温柔贤淑?骏哥儿若真娶到家,兄嫂离世后,依旧可以有安身立命之处不说,便是真嫌弃正妻,娶些美貌妾室到家里不是依旧可以继续逍遥自在?
更要紧的是,当初之所以和兄长议定了和杨家结亲之事,何尝不是看上了皇上对那杨泽芳特别的倚重?
但凡杨泽芳能对皇上有那么一点影响力,对皇儿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若然皇儿能被立为太子,则至少可保娘家三世富贵。
“娘娘还不知道吗,骏哥儿自小就怕他爹,每每见着你兄长,都跟老鼠见了猫一般,”周氏神情就有些讪讪,“这些话他也就跟我说了,你兄长却是丝毫不知。这孩子也就是年龄太小了,镇日里就知道胡闹。娘娘放心,我回去必定会教训他,绝不叫他再胡说八道。”
这般说着,心里已是颇为忐忑——
从嫁入裘家,周氏就对裘琳这个小姑子看不透,甚而嫁入裘家后才发现,偌大一个裘府,真正掌家的竟不是婆婆裘老夫人,而是裘琳这个待字阁中的大家小姐。
待得后来裘琳入宫,更是很快得了圣眷,直到现在,已是名副其实的后宫第一人。
方才小姑子明明什么都没说,周氏就是觉得贵妃娘娘明显不高兴了。
听周氏不再说裘骏的事,贵妃便也不提,只缓缓起身:
“都这个点儿了,寿安宫的老太妃应该已经起来了,嫂子无事,不妨跟我去见见太妃娘娘。”
住在寿安宫,且能让裘贵妃上赶着伺候的,自然只有谢太妃了。
周氏是谢畅的姑母,这么算着,和太妃也算亲戚,陪着裘贵妃前去拜候,倒也不算失礼。
谢太妃在宫中地位非比一般,也就位份上比不得慈宁宫的太后娘娘罢了,和皇上之间的亲厚,却是太后根本比不得的。
宫里像裘贵妃这样的精明人,每每去慈宁宫请过安后,也必会赶往寿康宫尽孝。
其他如周氏这般朝廷命妇,也个个能以得谢太妃招待为荣。
只近些时日,谢太妃病重,听说已是多日不曾招命妇入内作陪了。
“太妃娘娘不是病着吗?这会儿已是好些了吗?”周氏就有些意动。
“收拾收拾,咱们过去吧。”裘贵妃却是没有回答周氏的问题——
凭自己在这后宫的掌控力,要知道这样的事,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说来裘贵妃也颇是有些好奇,实在是谢太妃因早年受了苦,脾胃颇弱,从来吃药便总是吐个不停,以致但凡有点儿小毛病,便迁延良久不愈,以致最后成为重疾。
这次来势更是凶险,甚而皇上都亲自侍疾,自己每日里但凡得了空也都会赶往寿康宫,可是亲眼瞧见,不过进了一小口药,太妃都要把胆汁儿给吐出来的样子。
更有头风折磨之下,日日不眠,这才几日光景,就已形销骨立。竟是眼瞧着就挺不过去的模样。
把个皇上给担心的,茶饭不思,更消瘦不少——
要说皇上那人很多时候是最绝情的,偏是太妃面前,却是世间少有的孝子。竟是亲自抄写经文,供于佛堂,为太妃娘娘祈福。
也不知是太妃命大,还是皇上孝心感动了上天,也没见太妃吃什么药,这两天竟是眼瞅着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今儿个一大早便有专人来报,说是太妃娘娘今日里气色尚可,已是能下床行走了。
当然,这样及时的消息,其他宫妃怕是不得而知,且忌惮于皇上不得打扰太妃的禁令,怕是没一个人赶去寿康宫。
这样好的机会,自己当然要把握好。
当下令大宫女青桐提了个特制的食盒,又带上亲手抄写的佛经,一行人便往寿安宫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