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处官员一一记录,把朱永兴的指示或誊写成旨意。或写成给各部的文书,见朱永兴再没有交代,躬身退出了屋子。
朱永兴打开案上木匣,开始一一给近臣回复密折,第一封便是给黔阳王皮熊的。
目前的辽东战事处于胶着,清军在盖州城南和城东的双台、梁屯、卧龙泉掘壕四道。屯兵固守。双方厮杀不断,暂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但从战报上看,明军凭借着火力优势,还占着些许上风。当然,这与总参谋部制定的计划,朱永兴所定下的宗旨有关,明军并没有拼尽全力。
对于这样的战况,东北军区的将领未免有些心急,或是增兵而战;或是宁远的荡朔军北上锦州。加大牵制力度;或是准许他们将预备队和朝鲜的新兵部队全部压上,以便一举获胜。
对此,朱永兴是不赞成的。从局部看是胶着,但从整个辽东战局看,满清已经越来越陷入被动。只要维持住现在这样的局面,满清的崩溃便指日可待。
西北方向,叛清的察哈尔部比历史上的实力更强,察哈尔左翼四旗、右翼四旗、喀尔喀公垂扎布、都统晋津、副都统布达里、奈曼旗郡王札木禅、被布尔尼打败的敖汉旗。以及在察哈尔部和明军夹击下降附的喀喇沁左翼,人马达到了两万余。只要能够击败满清急召而来的科尔沁、阿禄科尔沁、翁牛特、巴林、土默特、扎鲁特诸旗联军,便能由义州卫直入辽东,甚至可以越过辽河套威胁沈阳。
辽西方向,驻扎宁远的荡朔军已经完成了防御工事的修筑,立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态势。这样一来。依靠火力纯取守势的话,荡朔军便能够抽调出近一半的人马,也就是两万人转场作战。或是增援东北军区,或是在辽河口的营口地区进行两栖登6,完成对盖州清军的侧翼包围。
朝鲜方向。新独立师正在补充大量的讲武堂军官,并以团为单位渡过鸭绿江,在凤城和宽甸地区与清军进行了多次小规模的适应性作战。随着作战经验的丰富,以及炮、骑兵的加强,因为他们当面的清军数量最少,朱永兴觉得这倒可能是一支最有爆力的部队。
一,二,三,四。只要东北军区的部队在盖州附近继续消耗清军,四个方向上的威胁便会越来越大,直到一个方向上的威胁变成了突破,整个辽东战局便会一下子翻转。很简单,满清已经无兵可调,支撑起现在这样的局面已经是最大的努力。
用最稳当的战法取胜,这就是朱永兴的宗旨。只要能牢牢吸住满清的主力,与之厮杀消耗,东北军区便已经是大功一件。如果操之过急,反倒容易出现变数。
北方初定,迁都刚毕,朱永兴不想有任何动摇人心的坏消息。北方的恢复重建,卖地、卖房能筹集的资金,这都需要稳定,社会的稳定,人心的稳定,哪怕是一场小的失败,他也不希望有。
“……满清尚能支撑,但时间却在我们这边,短期内或许有些困难,但越打下去,满清越虚弱,我们越强大,战事越顺遂。从整个大局来看,胜利毫无疑问,朕亦知诸将求胜心切,然北方初定,朕希望迁都之后从辽东传来的是好消息,而绝不是失败,哪怕小败也会挫折人心,从而影响整个朝廷既定的运行。”
朱永兴停下笔想了想,继续写道:“夫弱者与强者斗,弱者利乘捷,而强者利于角力;富者与贫者讼,贫者乐于结,而富者乐于持久。今满清缩至一隅之地,何异弱者与强者角力,而贫者与富者竞财?所以,汝要定下心来,按照既定宗旨与敌耗下去,攻即无果,防却无虞,便是大功一件。此信,汝可示之于外,令诸将解朕之心也。”
稳定要保证,便只能稳中取胜,这是朱永兴站在更高的位置,从全局出作出的决定。
只要内部不乱,满清的覆灭便没有疑问。而内乱这个可能性,从现在看,是微乎其微,不予考虑的。
按下东北军区的急于求战,朱永兴又拿出查如龙的密折,已经第二遍看了,所以他看得很快。
今年春汛,黄河下游清江口又有决口,但水退筑堤后,却能淤出大片良田。除了还受灾地区的农田外,尚有两千多顷。查如龙的意思是以官价出售,得银由水利部支配,可解河工银两不足。
虽然办法听起来不错,而且能节省大量的国库银两,但却不完全对朱永兴的心思,因为他们混淆了有主地和无主田的区别。按照查如龙和陈潢的说法,修河的时候,叫那些富户乡绅们出工出钱,他们叫苦连天,一毛不拔,等河修好了,又想白白要回大片土地,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千百年来,黄河水患频仍,淤地极多,若是无主之田,自可由官府卖。然有主之田,却不可因国家花钱治河,而转归国家所有。国家花钱治河,为的是是造福百姓,利在千秋,淤出的田地,还原主,实乃天经地义,国家岂能与民争利?且出钱出力乃是自愿,可因此而嘉奖,却不可因此而责罚……”
朱永兴写完收笔,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治河是公益事业,是政府应该做的事情,不是什么谋利的举动。别管那淤田以前是什么样子,既是有主的,万没有因此而抢夺,或是叫原主出钱赎回的道理。
其实这也是思维的不同,时代的差距。查如龙和陈潢等人还是有着传统官府的观念,也或者是急于治河,反正与朱永兴的想法是不尽相同的。就象朱永兴讨厌用官府的名义无偿征用物资或人力,是一样的道理。
看来,改革在表面上显得很顺遂,法律制定了,政策实施了,但在具体执行的时候,却难免出现差错。官员的思维,官员对政策的理解程度,都是改革是否落实,是否真起到了制定时所预期的效果的重要因素。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是朱永兴最担心的事情。位居九重,民情难通,这密折制度也正是补救的措施。十天一折,哪怕没有大事,也要把当地的情形上达天听。
诸如天气是晴是雨,米价是贱是贵,以至赋税、官吏们的政绩,官场里的角逐,派系的争斗,文人学士的诗词章赋,百姓中的趣闻轶事等等,五花八门,什么内容都可以有。正是通过这些看似繁琐、无用的小事,朱永兴便能较真实地了解大江南北的吏治民情,掌握政局动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