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爱抚着顾海平棱角分明的脸庞:“你又瘦了,吃不好吗?还是学习太累了?”
“没有,只是那个地方的菜都是辣椒,吃不了。不过不要紧的,医院附近有一家西安面馆我经常去吃,能凑乎。”顾海平抽身下来,懒懒地靠在山丹身上。
“哦,多买点吃的顺口的,记得什么时候都不要在嘴上亏待自己,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不用再那么节约了。”山丹心疼地摸索着顾海平并不结实的后背。
就在顾海平回到家的第四天,汶川发生了8级地震,重庆、成都不同程度地震。
一家人心有余悸:好在提前几天回到家,否则在交通、通讯阻断的情况下,山丹可能会急死掉,两人在心底暗暗庆幸。顾海平十分挂念在重庆的导师,不停地打电话过去,但通讯是第二天才恢复,导师一家安然无恙,重庆只是震感强烈,破坏性并不大。一切生产、生活还在正常继续。
导师叮嘱顾海平在家需要完成的学术论文,因为道路破坏严重,要他近期不要赴川。
顾海平便又回到医院去一边上临床,一边写论文,同时也在积累博士论文的病例数。
日子过去几个月,汶川地震造成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十分巨大。四川以及全国都在为灾区奉献一份光和热,大家都在积极捐助帮助受灾的同胞。
就在中秋将近时候,一天深夜,顾海平接到博导师母电话:“小顾,戴老师脑梗住院了,你有时间来看看吧。”
“啊?戴老师的身体一向不错啊,血压、三脂、血粘等等都正常,怎么会突然脑梗了?您别急,我一早就买机票飞过去。”顾海平安慰着师母。
“我其实也隐隐有些担忧,今年戴老师的好事太多了,所谓福不双收、祸不单行,戴老师今年的收获太过集中了:先是40多岁的儿子终于得了个胖小子,后是小儿子出国深造,再后来戴老师评上二级教授。这样的福泽得有大福气的人才能受用,你看看出事了吧?唉!我只是隐隐不安,但也不敢明说,也不忍说出来,只是希望他的福气可以服得住。看来还是不行。”顾海平放下电话感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戴老师怎么了?”山丹看着顾海平凝重的神情担心地问。
“脑梗,说在急救室抢救呢。”
“啊?戴老师不是平时身体挺好的吗?怎么一下子这么严重?”山丹很是担心。
“这就叫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明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不过戴老师的年纪也有70了,脑梗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平时生活很讲究。也是个人有命,说不准的事。”顾海平讷讷地絮叨,情绪很是低落。
“你怎么这么感慨?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是正常现象啊,不过是戴老师的病有点严重而已,在那么大的医院,你放心一定会治好的。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要过去吧?”山丹抚摸着顾海平的脸安慰、平复着他的情绪。
顾海平把山丹紧紧抱住怀里:“我很担心自己不能终老,这样留下你们该怎么办?”黑暗中顾海平话已哽咽。
山丹忙忙捂了顾海平的嘴:“你瞎说什么?你这么健康,又懂得养生,怎么会?!不要胡思乱想,你只是被戴老师的事吓着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不要乱想了啊。”
山丹把顾海平的头搂在胸前,慢慢抚摸着他。
顾海平在山丹的爱抚中,流着泪默默想心思。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逃不脱上帝那只无形的手,他们会把他随时夺走。但他不敢太过直白地告诉山丹,他不想吓着她。他也期盼上苍可以怜悯他们,护佑他们。凭着他们的善良和积德积善,但他们的心心相印和心有灵犀都是太过了些,他们的惺惺相惜、感情的纯净以及无隙令他心生不安、诚惶诚恐。
其实山丹也时时在惶恐中度过,他们的默契和心灵相通有些令人生畏,他们都知道这一段姻缘就是传说中的天作之合。可能没有人能够像他们一样无私地对待对方,不能像他们一样能够互相懂得对方。
他们都在加倍地珍惜着这一份感情,山丹常常心里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包括母亲——会比顾海平对她好;也没有一个人像她对顾海平这么好。他们对彼此的疼惜和欣赏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的爱情,他们知道彼此是或许几世以来都是对方的灵魂伴侣。他们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抓住了这份缘分,但他们又那么担心: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极致的爱永远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他们各自默默祈求着上苍怜悯他们、成全他们。
山丹也一样泪流满面,她的预感也一样令她很是恐慌,好像冥冥中的安排早已注定,他们能做的只是珍惜拥有彼此的每一分每一秒。但她也常常想:或许是因为太过幸福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她常常安慰自己:就像每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残忍地担忧。
第二天一大早,顾海平就直奔机场飞往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