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昊道。“自然是为了救屠逐日了。”
“士农工商,民女是最下等的商女,本来是想着认了屠四夫人做义母,能改变身份地位。谁想得屠家后来摊上那样的事,民女唯恐牵连到自己。也很爱惜自己的小命,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也不晓得姚大人是否是误会了什么。才口口声声民女害他。”
东野昊冷笑,“姚谦误会,难道晋雏也是误会?”
钱小修拉过长袖来擦眼泪鼻涕,那胭脂跟白色的水粉混在了一块,她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像是一幅下笔失败的画作。钱小修语气也跟着气愤了起来。
“说起那晋大人,他刚流落到皇都的时候,还是得民女收留才有栖身之所的。结果看到民女和几位大人有生意上的应酬就说民女其身不正。我与他早有过节,只是如今晋大人已是平步青云,已是民女得罪不起的人。”
东野昊道,“屠逐日出狱时你不是还曾去接过他,那也叫关系不好?”
钱小修回,“像民女这样的年纪,命好的留在闺房中等着出嫁,命不好的则要操持家务或是在街边为些小买卖而劳碌。有几个是能像民女这般靠着自己的本事买下一家酒楼经营。也算是叫小有所成了,而之所以能有今日完全是因为民女八面玲珑的本事。有道是无奸不商,两面三刀。屠家落难时,民女想要撇清关系,那是为自己。屠家没事了,与屠逐日保持良好的关系,也是为自己。”
东野昊轻笑,“哦?你也会说你如今是小有所成了,屠家却是不如从前,你还想从屠家那里要什么?”
钱小修微微抬起眸子朝着端木惟真瞅了一下,“暗送秋波”,看得蛮融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民女方才说了士农工商,民女是最下等的商女。女子再如何厉害还是想要有个归宿的。像民女这等身份,要不就找个门楣比自己要低的,民女却是不愿意屈就。要找各方面条件都好的,民女这商女的身份又是配不上。但当了屠家的义女,这身份就不同了。”
东野昊既是查过她,应该也晓得她跟端木惟真之间有往来,姚谦刺杀她的事东野昊既是知道,那后边端木惟真为了救她闹得丞相府那么大动静,东野昊定也是清楚。
反正像她这种年纪,少女怀春很正常,索性就借着这点来过桥好了。她想端木惟真应该也不介意才对。多一个爱慕他的女子,即便那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女。传出去也是一种荣耀,至少证明他是抢手货,身价会爆涨。
只要他不承认,别人也只当是她发花痴而已。
东野昊又问,“你既是说的自己那般市侩,做什么都有目的,那为何要救那些流民呢?”
钱小修撇撇嘴,哀怨道,“民女的心上人身份实在是不一般。他家中的长辈嫌弃民女是商女,也不曾把民女是屠家义女的身份看在眼里。反倒是挑了名门闺秀去为民女的心上人相亲。”她朝着端木惟真看了眼,见他不动声色,随即表现得更是可怜,“民女曾经听闻心上人的祖母,也是一位不寻常的女子,正巧那一日,他的祖父兄长也在,民女就想着兵行险招。来博取他家中长辈的喜欢。”
东野昊道,“这种理由听着牵强了些。你就不怕会掉脑袋么?”
又是时候拿出几句名句来软化这些人的防备了,她现在觉得穿越到东野皇朝来最大的利器就是她脑子里牢记的那些唐诗宋词,实在是感人肺腑容易引起共鸣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皇上或许觉得民女的行径可笑,但古往今来,试问和民女这般为了情爱做出傻事的又何止民女一人呢。”
她声情并茂,眼角又是溢出点点泪光闪烁,把痴男怨女爱到深处无怨尤的模样表演得入木三分。
钱小修又继续道。“民女既是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怕皇上笑话了。其实民女对首饰和脂粉并不太喜欢。但曾见与心上人相亲的官家千金都做这般打扮,民女自卑,又怕被人比下去,这才东施效……”这里好像没东施,“这才模仿的。且前几日又见心上人过来了,便去让人买了胭脂水粉和首饰,想着等他再来。打扮给他看。”
东野昊瞅了端木惟真一眼,又对着钱小修笑道,“如此看来你倒是个痴情女子,不如把你心上人的名字说出来,若是两情相悦。朕也就成全你这点痴心了。”
居然还在试她,当初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时以怕雷。装作胆小让曹操释疑。而她今日为了让东野昊释疑,势必要将这花痴的角色进行到底了。
她羞涩的看向端木惟真,“民女的心上人是——”她故意把语速放慢,好让端木惟真拒绝。
快,趁着她没把他的名字说出口,他当场婉拒,让人以为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死缠烂打,而他对她不来电。那么她就能装作心碎的模样把这件事自然的带过去完成这漂亮的结尾。
既对她之前种种的出风头做了合情合理的解释,他也不用娶她。多么两全其美。
她朝着端木惟真挑眉,他平日猜人心思猜得很准,该看到她的暗示了才对,怎么却是还不开口?
东野昊道,“怎么不说了?”
钱小修笑道,“是因为民女的心上人就在此处,所以心中紧张。民女的心上人就是——”她又朝着端木惟真眨眼,只是他依旧没有反应。
庐陵王开口说道,“自古以来嫁娶就是要门当户对,你既然知道自己身份卑贱,还想要高攀,当真是不知羞耻。若是皇都女子都学你这般,那是助长了歪风邪气。如此皇上还要赐婚,只怕会惹人非议。”
钱小修暗自松了一口气,也算庐陵王这几句贬低的话出来得及时。否则这端木惟真看着好似不怎么在状况内,她真怕不晓得怎么把话兜过去。
端木惟真道,“若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做出越矩的事,何来歪风邪气的说法。她身份再低,若是皇上愿意赐婚,那是极大的荣耀,也就不算是她高攀了。”
钱小修傻眼,端木惟真居然又把话题给绕回去了。
庐陵王大笑,“好一句发乎情止乎礼,看来倒是我的想法太过的因循守旧了。”他看着钱小修似笑非笑,“既然端木大人也这般赞同你的行径,你也不必再害羞索性说出心上人的名字,求皇上成全你的痴心一片吧。”
东野昊也朝着端木惟真笑,“朕若是开口赐婚,就当真是君无戏言了。”
端木惟真依旧没有表情,淡淡扫过钱小修的脸,见她偷偷的在打眼色,为何今日她觉得跟端木惟真这般的不默契。“皇上赐婚那是光耀门楣,这样的喜事降临到谁的头上,只会是领旨谢恩。”
东野昊垂着眸子,似若有所思,然后对钱小修道,“你先下去吧。你的罪责先不予追究,日后再有行差踏错的,就一并罚了。”
“谢皇上。”演戏演全套,她最后临走又是朝着端木惟真投去一个依依不舍的神眼才出了营帐。差点没吓破她的胆子,就怕东野昊真的会赐婚。
她可不想误了端木惟真终身。
她回到难民堆里,容和对着她那副尊容真是受惊不小,她不是去见某个人么,却是像被凌虐过的模样回来。“你不是被人欺负了吧?”
钱小修摇头,第一件事就是要容和先帮她把妆给卸了,否则她担心吓坏小孩子晚上再不敢一个人睡。
钱小修小声道,“你帮我把那些重死人的发簪拿下来吧,我刚才还真怕会扭到脖子。”她把耳朵上和手腕上的耳环镯子都给取下来,那感觉就像是戴在手上的镣铐终于被打开了一样。
容和问道,“你到底是去见了什么人啊。”
钱小修低声道,“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只希望下一次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