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竹起了个大早。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地上有积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地上的积雪很厚,脚踩上去吱吱作响。他的脚步很重,他的心情也一定很沉重。
他找到了冯婆。
冯婆穿着一身灰白的棉衣,她的头发也是灰白的,甚至脸看上去也一样地灰白。
“你昨晚一定没睡好。”冯婆看到沈寒竹,连忙微笑着打招呼。
“我的眼睛是不是很红肿?”沈寒竹伸手去揉了一下眼睛,问道。
“是的,谁看到你第一眼注意的肯定是你的眼睛。”冯婆依然笑着回答。
沈寒竹道:“红着眼睛的人除了没睡好,还有一种可能。”
“哪一种?”
“想杀人。”
“你是不是有了目标?”
“是!”
“那个人是谁?”
“你一定想不到。”
“谁?”
“你!”
冯婆又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更和蔼:“我十六岁进入江湖,救过很多人的命,有些是该救的,也有些是不该救的。被我救过的人一定也有他的死对头,我救了他们,他的死对头一定不会高兴,所以想杀我的人确实不少。”
“所以我说我要杀你,你一点也不意外?”
冯婆道:“不仅不意外,而且相当地淡定。”
沈寒竹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要杀你?”
冯婆道:“如果你想让我死得明白,那么你一定会告诉我原因。我何必多问。”
沈寒竹并不否认:“那倒是,我昨晚想了一夜,觉得你才是最有可能是杀害‘三姐’的凶手。”
“理由?”
“三姐脚底上的那个红点是被针扎的,会用针的人整个‘死人谷’除了你冯婆,我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
“你找了?”
“我没找。”
“既然没找,怎么就这么确定地认定是我?”
沈寒竹也笑了:“怎么可能是你?”
冯婆道:“刚刚你还口口声声地说是我。”
“我没那么糊涂,像冯婆你这样的人,打死我也不信会是凶手。如果你是凶手的话,你昨晚又怎么会告诉我死者的脚底有红点?”
“这一点你跟你的爷爷很像,他也是一个非常喜欢开玩笑的人。”
沈寒竹这才一本正经地道:“冯婆,最近是不是有人问你借了银针?”
冯婆想了一下,道:“有!”
沈寒竹紧张地问道:“谁?”
“王东!”
“多谢冯婆相告。”沈寒竹说完,朝冯婆拱了一下手,飞快地走了。
沈寒竹找到王东的时候,他正在弹琴。
琴是高雅的古琴,音弦清悦。
王东气定神闲地坐在琴前。他的穿着依旧讲究。宽大的袖子华美柔软,袖口镶着金边,绣着飞舞的金龙。
在“死人谷”还能有如此雅兴的人真的不多。
琴声突然停住。
沈寒竹淡淡一笑,道:“先生为什么突然收手?”
王东道:“因为我看到你来了。”
“你弹琴真的很不专心。”
王东眯着眼睛道:“要是我现在还在弹琴,你一定会说我对待朋友不诚心。”
沈寒竹突然将手一伸,他的手上变戏法一样多了一壶酒。
他指着手中的酒,道:“我找你来,是来还债的。”
“还什么债?”
“酒债。头天喝了你的酒,自然也得请你喝一回。”
“这酒从哪里来的?”
“从来的地方来。”
“但是今天我不打算喝酒。”
沈寒竹一愣,道:“你看不起我?”
王东道:“我是看不起这酒。”
沈寒竹笑道:“一个会喝酒的人,是不会在乎酒的优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