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独角兽的背上纵横驰骋想必是每个男孩的梦想,然而骑兵营的战士们会对这个浪漫的念头做些许修正:奔驰的马背实际上前仰后合,颠簸得很,一点也不稳当。他们羡慕的对象是坐在月牙坦克身后的步兵们,因为钢铁战马没有肩胛骨。
可是啊——雅科夫列娃敢保证——坐在坦克屁股后面实在也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情。红军在打仗的时候一贯是斗志昂扬,非常气壮的,不是唱着歌,就是喊着口号,然而这一次,雅科夫列娃和她的小伙伴们都紧紧抱着枪默不作声。
他们的位置是发动机的正上方,“钢铁独角兽强健的心跳声”(叶卡捷琳娜是这么说的)震耳yu聋,即使近在咫尺,说话也得大声吼叫。唱歌当然什么也听不见的,就连交谈也不可能了。隔着散热板就有月牙坦克的体温升腾上来,如果是冬天,倒是个不错的取暖途径,然而在现在的初chun时节,就只能让人大汗淋漓····
“而且还有股汽油味·····”雅科夫列娃悻悻地说道。
可是这却成了难得的调剂,战士们哈哈大笑,“这位小姐的呼吸还挺特别的!····”
随着坦克营的履带在泥地里面扬起下雨一般的土壤,白军却发现落在自己头上的炮击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炮兵营的战争之神暂时偃旗息鼓,因为叶卡捷琳娜已经决定要把最后一批炮弹留下来准备应急。当然,这不是说他们终于能松一口气了:隆隆前进的装甲车辆天然拥有其他部队所不能比拟的震撼效果,更何况月牙坦克设计新颖的斜面装甲,似乎天生有种老式坦克所不具备的凌厉气质。如果正在前进的是血肉之躯组成的敌人,官兵并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额外的畏惧,但是把这些换成一个刀枪不入的钢铁巨物,情况就完全两样了。
白军官兵们大多数都见过坦克,可是从来没有面对过装甲部队的集团冲锋——这些人大多是出身乡野的农家子弟1,对工业产物的伟力完全没有概念。他们看见坦克向自己冲过来,好像是见了什么史前怪兽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一个个面如土se,两腿打颤,屁眼发酸。不过这个时候就看出了信徒的优势和唯物主义者的悲哀来——不论月牙坦克是如何的可怕,信神的士兵们总能从祈祷中找到一丝虚无飘渺的慰藉,虽说圣父,圣子和圣灵千百年来一个土豪劣绅也不曾打倒。而不信神的(这往往是出身知识分子或者小资产阶级的军官了,大多数还是孟什维克或者社会革命党之类)却被自己的理xing逼进了恐惧的死角,只能声嘶力竭地喊着:
“反坦克枪!····野战炮!”
白军那边杂七杂八的反坦克枪有不少,除了常见的尤克托巴尼亚制ptrd“单打一”反坦克枪,以外,还有些从德国人手里缴获的“老古董”:毛瑟m7500反坦克枪,这东西看上去就是一个放大版本的毛瑟步枪,显然是临时抱佛脚的产物。没有划分she界,没有分配目标,白匪军随便抓起这些长长的“钓鱼竿”,乒乒乓乓胡乱就开打。
还有野战炮——白军那边各式各样的野战炮也有很多,可是不是维护不良没法使用,就是陷进了泥里,一通手忙脚乱之后,架起了5门高卢制37毫米野战炮——这东西论xing能并不出众,可是胜在轻巧灵便。它不像很多野战炮用单脚大架,而是像一些重机枪一样,使用低位三脚架,甚至体积也就跟重机枪差不多。从乱七八糟的弹药堆里面扒出37毫米炮弹之后,这些火炮也像礼炮一样砰砰地施放起来了。
可是····真的有用吗?他们看不清子弹到底是不是打中了红脑壳的坦克,然而月牙坦克毫不在意的继续前进,似乎是在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徒劳。蒋玉成早就告诫过坦克旅的战士们:不要试图在冲锋途中就胡乱开火,那样什么都打不中的。然而即使月牙坦克保持着缄默,白军阵中还是传来了一声惨叫——有个大头兵“嗷”地一声,丢下手里面的毛瑟反坦克枪,躺在地上呻吟起来:
“我的肩膀——啊!!!!~~~~···我的肩膀断了!!!2·····”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惊慌失措。比方说吧:有位仁兄就很淡定,可能还有点淡定过头了,他两只眼睛虽然也盯着坦克,可是神情却非常麻木,脸上还在冒油汗。别人在手忙脚乱,他却还有闲暇还用自己颤抖的手抓出烟草盒来,哆哆嗦嗦地卷烟抽,。坦克在隆隆前进,他的烟卷了一支又一支,好像单纯是在专注地消耗烟草和报纸···
白军的she击实际上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毫无效果。雅科夫列娃坐在最安全的炮塔后面的位置,故作勇敢地探出头来,越过炮塔观察白军的阵线。鼓励她这么做的是叶卡捷琳娜——她戴着耳机,从车长舱门露出半个身子,架势颇为气定神闲。蒋玉成大概已经教育过她,车长这样探出头来很有利于改善坦克本身十分狭窄的视野,而且这样做被炮弹打中的几率也微乎其微的。也许真的是这样吧,不过雅科夫列娃亲眼看见有一颗打在先导车装甲上的子弹向上反弹,把搭载兵的脑袋打成了一颗烂西瓜——那个前一秒还活生生的战士登时变成了无头尸首,他静悄悄的,软绵绵地从坦克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