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诸君挂心了·····”
虽然由于扶桑女军官也得穿着马裤的原因,辻政信的身后并没有什么裙下风光可以观瞻,不过官兵们还是拥挤在她身后目送她远去——她那忍辱负重的背影在草原上孤独地矗立着,相当自然地产生了一种悲壮的情怀。这一行的实际危险xing,辻政信自己是心知肚明的,然而这些生活在军国主义狂热气氛中的基层士兵却充满着许多无端的臆测,因此也难免会提心吊胆。
辻政信在双方战线中间走了大概一公里的距离,她手里面的白棋始终高高的举着。在哈勒欣河边上,ri军先前的浮桥是早已经在撤退的时候炸毁了,河对岸的苏军撑着一条充气橡皮筏过来,把她接过了河,那面白旗隐没在河岸的高台后面不见了,然后辻政信就这样在扶桑军官兵的视野中消失了。
一个扶桑士兵满脸的颓唐,情不自禁地念叨:
“风萧萧兮易水····”
“八嘎!”他的曹长立即大声骂了起来,“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第36机械化师的指战员们并没有为难她,但是也没有和她有什么交流。辻政信以扶桑人的礼貌对遇见的每个人都点头示意,不过她当然不能指望能够得到对等的回应。她被送上一辆吉普车,开了不远的距离,终于碰见了第一个跟她对话的人。
那个人也就是莫斯卡连科娃,关东军的作战参谋和第一集团军的作战参谋就这么见面了。
“我是希米拉·谢苗诺维娅·莫斯卡连科娃上尉,”第一集团军的作战参谋高傲地敬了个礼,“你是来接洽交还尸骨事宜的吗?”
站在莫斯卡连科娃身边的一个穿黑衣胖乎乎的家伙,似乎是翻译一类的,正想开口向辻政信翻译莫斯卡连科娃的话。却不料辻政信用带点口音的俄语回答:
“正是,敝官叫辻政信,现在是关东军少佐作战参谋····”
辻政信的回答却远没有对方那样底气十足,她先是敬了礼,然后又用十分恭敬诚恳的态度——不同于扶桑军人常见的僵硬做派——鞠了个躬。
“···你就是辻政信?!····”
莫斯卡连科娃有点感觉难以置信:在情报里面见到辻政信这个名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她料想来,这个号称“豺狼”的辻政信应该是个机敏,狡诈,独断专行的人物。然而面前这位虽然扶桑军没什么剪裁水准可言的军装,却显得婉约含蓄,甚至有点唯唯诺诺了——莫斯卡连科娃不由联想起那些旧帝国陆军中的女xing文员,生存在一个被男xing所主导的组织里面,也许这样才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常态
辻政信那边还在低三下四地道谢:“贵军能够交还益子少佐等人的遗体,令忠魂得以还乡,实在是天大的功德····”
“我可得说明白。”既然辻政信懂俄语,莫斯卡连科娃说话的语气也就越发直白起来,“我们送还遗体,不是为了表示对你们这种侵略活动的认同,而是觉得因为你所发动的愚蠢战争而无辜受害的士兵和他们的家人太可怜了而已!!!”
辻政信被这样一番劈头盖脸的斥责,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破碎起来。她嘴唇一抿,似乎立即就要潸然泪下——这并不是“豺狼”,看上去只是随便哪个株式会社里面一个敏感,怯懦的女xing员工而已:
“嗨····是我的错···”
“·····”
“都是因为我的行为,引起了这些···”
喂,怎么哭了?莫斯卡连科在心里就叫起来——辻政信捂住自己的嘴,泪水从眼角就顺了下来。她的两条腿向内打起了弯,身体开始打颤,几乎要立脚不住。因此也在身材修长的莫斯卡连科娃面前显得更加低矮了。
要不要去扶她?——没必要吧?这家伙是军官,又不是小孩,凭什么要我——这个敌人去安慰她?!对啊,说不定是表演呢,这家伙装作一副好不畏惧地样子来进行接洽,其实心里怕得要死吧?·····莫斯卡连科娃心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表面上却全无反应。
辻政信还是在那里自顾自地哭泣着:“···如果有什么惩罚的话····就请全都落在我的身上吧···”
莫斯卡连科娃终于按捺不住了——她一把就抓住了辻政信的领口,把她拎了起来:“蠢货!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当初轰炸塔木查姆布拉格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下令第23师团渡过哈勒欣河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仗都打了人也死了,这个时候说什么惩罚,难道要让我们用军事法庭审判你这个战犯吗?——还是指望你们的天照大神降下闪电来吗?!····”
莫斯卡连科娃这是用本民族的神话套用了其他民族的——尤克托巴尼亚的雷神才管打雷,天照是管太阳的,自然没有这回事情。不过辻政信却也因此暂时止住了泣诉,眼睛大大地睁着,下巴木在了半空中——不知道是真的被说动了,还是被吓的。
“行了——别再浪费时间了。”
莫斯卡连科娃把手一摊,丢开了自己的敌人——自己刚才那是在干什么啊?斥责这个家伙,有什么意义吗?归根结底还是她的问题,打着白旗来接洽事情,结果却没头没脑地哭起来,真够差劲的!
“你不会是准备就这么一个人把124具尸体徒手搬回去吧?”
“当然····得需要汽车来搬运···”
“然后?你不会是打算让我们这个敌人来提供汽车吧?···”
“当然··不是···”
·····
——————————————分割线——————————————————
“总参情报总局来的消息:7月16ri也就是昨天,关东军作战参谋辻政信与关东军高级参谋寺田雅雄交换岗位,回新京去了。”莫斯卡连科娃得意地汇报,“这头豺狼,是被我们打怕了吧?”
在得意之余,她居然还产生了一丝怜悯:这家伙,现在不会已经崩溃了吧?在扶桑军队那种环境里面,以后可够她受的了····
“哼,狡猾。”叶卡捷琳娜却轻蔑地哼了一声,“这个辻政信,简直和海轮上的耗子一样,这就看出船要沉了····”
没有了辻政信的敌军,会是什么样的?没有了“豺狼”的诺门罕战区,会变成什么样子?叶卡捷琳娜开始盘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