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兵以撞木破羊马墙时,狄烈就已下令开枪。
按照多次操练过的射击序列,由顶层的哨楼开始,依次轮射。哨楼射击完毕,到三层,再到二层……底层因高度所限,视线受阻,专注对付越过羊马墙之敌,墙外的敌人,则不加理会。
百枪连发,持续不断,烟雾弥漫中,惨叫不休。
枪声、惨叫声、撞击声、呼喝声,声声交集。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但听轰隆震响,石裂墙塌,然后便是攻城的金兵齐声欢呼。随后步伐如雷,幢幢人影穿透浓雾,出现在关城之下……
狄烈手头上的火枪兵正好有两百人,一百部署在奈何关百个射击位处,再有一百安排到关城后的城内防御墙。而女兵营的八支火枪及三十余支鹰嘴统,在昨日激战中打废了不少,而且有上千条爷们在这里,再怎么地也轮不到娘子军上场。
按照狄烈的命令,天骄营第一都圆满完成任务,可以退出阵地了。不过朱婉婷及叶蝶儿却坚持留下来,理由也很充分,说是观摩友军作战,学习提高,积累经验。
狄烈准了,天骄营第一都,百余名女兵,带着属于她们的骄傲,撤回天枢城。
金兵以撞木破墙,这倒是出乎狄烈意料,样子,谁也不比谁笨。羊马墙一破,金兵的行动可以比翻墙快好几倍。五、六十步的距离,只要不是排成阵列。徐徐推进,不消半分钟就足以冲过来……
奈何关第三层临时指挥所内,有桌有椅有火盆,有将有兵有佳人。
狄烈居中调度,凌远从旁协助,何元庆与高亮分驻于一、二层直接指挥。而朱婉婷与叶蝶儿则是一人手拿一个天枢城新出品的单筒望远镜,不时从射击孔向外去——尽管此时外面烟雾迷眼,未必能清什么。天骄营的正、副指挥使,那爱不释手的表情,令狄烈想到那一世陪女友逛街购物时。女友抓着包包或新款服装,怎么也不愿放下时的神情……
样子这两个望远镜是别想要回来了,不过狄烈也不会在意,不管是从二女在军中的级别还是亲厚方面,她们都足以配发上一个望远镜。只是这玩意产量还是少,女兵营又尚未成军,而各营将官及哨骑硬探部队都伸长脖子等着装备。主要战斗营还没能完全装备,就先发给女兵营,多少有点……不过。如果当做此次守关之战的奖励,倒也还是说得过去。
果然。朱婉婷一收望远镜,回头瞥了一眼狄烈,昂着螓首道:“我们女兵营此次苦守奈何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我们也不要劳什子犒赏,马马虎虎,发一个像杨再兴那样的金质勋章,再奖励两个望远镜就行了。”朱婉婷边说边朝叶蝶儿使眼色,意思让她也说说。同时还拿眼瞪凌远,让他这位参谋也帮腔一下。
凌远咳嗽一声,斟词酌句道:“天骄营守关,功劳是有的,奖章也一定会有。只是究竟定为几级功勋,这个还需要军政方面合议……”
叶蝶儿却满脸担心:“金兵已冲至护城壕下,火枪射速太慢。即便是轮射,只怕也阻挡不了多久。”
朱婉婷气得一跺脚,这眼色算白使了,这两个人说的话。跟自己想要的完全不搭调。得!还是干脆点,自己挑明说。
朱婉婷方才张嘴,耳边砰砰砰,好一阵绵密暴响。却是轮到本层射击,三十支火枪差不多同时响起,整个楼层轰鸣回荡,耳朵嗡嗡作响,什么话都听不到,自然也说不出。
枪声过后,朱婉婷被倒吹进来的刺鼻硝烟弄得呛咳几声,再想说什么,却也没了心情。
狄烈却在这时开了口:“天骄营的女兵们,功劳、苦劳、疲劳都有。各战兵营在此情况下,该有什么样的奖励,女兵营也一视同仁。不会差,也不会过,这个有待军政合议。不过,可以先预支部分奖励,望远镜也算是其中之一吧。”
听到狄烈这么说,朱婉婷才满意地将望远镜揣进怀中。
狄烈则向凌远挥手示意:“差不多了,该让外面的家伙坐飞机了。”
“坐飞机?”朱婉婷与叶蝶儿面面相觑,然后一齐掉转过脸来:“是什么?”
“就是你们之前玩过的……”
顶层哨楼铁门再次打开,三名腰拴粗绳,臂挟炸药包的天诛军战士飞步冲出。他们脸上蒙着湿布巾,动作敏捷,腰间炸药包引信嗤嗤乱抖。尽管三个人的目标很大,但火枪射击不停,烟雾散而又聚,二十步之外,基本就没法清人影。
而奈何关东门是坐西朝东,金兵则是迎风仰攻,硝烟随风笼罩而来,咳嗽之声此起彼落,双目难睁。那六十步之外云梯上的金兵强弓手,完全成了摆设,根本没法瞄准洞眼射击。同样的,奈何关内的火枪兵们,也不清云梯上那些醒目而又有一定威胁的目标。因此,这些金兵强弓手,也幸运地逃过一动。只是,关城下的金兵,却未必有此幸运了。
此时冲关城下的金兵,乱哄哄地七手八脚架起梯桥,蜂拥而过。随后五架长梯高高竖起,一个个金兵不要命地飞攀而上。
硝烟弥漫,固然是掩护了三名天诛军战士的行动。另一方面,却也因为周遭环境迷蒙,使进攻的金兵没有注意到,这强大而持续不断的火力输出,给他们造成了多么惊人的伤亡。若非如此,哪怕是同命队,高达五成以上的伤亡率,也足以将这些被逼得狗急跳墙、红了眼的金兵,惊吓得傻眼落荒而逃。
不过,这一切在三名天诛军士兵将炸药包扔下之后。完全改变。
三个炸药包,各重二十斤,分别投掷到城墙下、护城壕边及距羊马墙四十余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