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弟子们自然不敢吭声,都紧跟着她踩了飞剑,结伴离开,唯有一个女修略顿了顿,回头望着高台上的李靳,抿了下唇似是有话要说,见李靳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又只能黯然走了。
路铭心注意到了,也能记起来这女修之前自己曾在李靳那边见过,应是他的小弟子,往日颇得李靳疼爱,李靳对她也总是和颜悦色。
却不知她什么时候混到了玉瑶峰的修士中,不仅衣饰略有变化,连神色精神,也远不如在尊剑峰时意气风发。
她想起来之前沈锦瑛寻到翠叠山见了李靳,这个小师妹却是不曾跟随着一起去,后来李靳也再未提起来自己的小弟子,隐约猜到可能李靳失踪之时,这个他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弟子,却是站在了外人那一边。
如此虽不算欺师灭祖,其实也相差不远,李靳未曾公开将她逐出师门,只将她流放到玉瑶峰上,已可算念着旧日情谊了。
路铭心想着,又回头看到顾清岚,忙庆幸自己还可在师尊身边承欢膝下,顿时就又抱着他手臂,在他怀中蹭了一蹭。
顾清岚看她注意到了李靳的小弟子,又看到她脸上神色,当然猜得到她心中想的什么,微叹了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边莫祁得胜归来,回到月渡山修士坐着的位置上,卫禀却一直站着等他,见他回来,还忍不住上前,压低声音轻问了句:“师兄,你伤到何处了没有?”
薛华出手狠辣,卫禀看在眼中,生怕莫祁还是被无形剑气伤到,故而赶紧来问。
莫祁明明无事,却还是抬手捂了胸口,苦着脸低声道:“伤是没伤到,就是让师弟给气到了。”
卫禀先是神色紧张,听到他这句后,明白过来他是在调笑,顿时又涨红了脸,狠狠骂了句:“我看很好,还没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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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祁和薛华真人这一场,已算是今日的加场,这场之后,论剑大会第三日结束,到了第四日,才真正是高手如云的决胜现场。
路铭心的第一场论剑,也就在第四日,对阵的是金陵楚家的第一高手,楚家的家主楚衍。
楚衍既是楚婉的同胞哥哥,算起来是燕夕鹤的亲舅舅,那日在燕丹城中,虽说楚婉已被魔物俯身,但到底是路铭心下手将楚婉杀了,燕氏放出了那种消息,但过后不至于不对楚家的人交待清楚。
楚衍也很可能知道楚婉命丧在路铭心之手,路铭心没机会遇到薛华真人,反而上来就同此人对上,也不得不说铜壶法宝也不知是否有灵,竟如此喜欢捉弄人心。
因为第四日有自己的论剑,路铭心头一晚还很是跟顾清岚撒了娇,扑在他怀中不停蹭来蹭去,今日在他的注视下走上场去,又看到楚衍那同楚婉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就暗暗吸了口气,拱手对楚衍道:“楚家主,请。”
楚衍望着她,神色却平平无波,仅是拱了下手,不曾开口就拔剑攻来。
这一场其实并无悬念,楚衍毕竟只是凡修,楚家也并非燕氏那样实力煊赫的世家,他能被排在第四日论剑,已是看着他是世家家主的面子。
其实楚衍此前并未来参加过论剑大会,此次前来,也不知是像燕夕鹤那样,只是为了一观琉璃镜,还是为了会一会这个杀了自己妹妹的路铭心。
总归路铭心不知为何,对着他下手之际难得多了几分克制,胜负决出的时候,楚衍也还是毫发无伤,仅是被击落了佩剑。
楚衍站在论剑场上,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击落在地的佩剑,又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个神色犹豫,还尤带几分歉意的明艳女修,也只是轻叹了口气,捏了个法决,将佩剑召回鞘中,拱手道:“惭愧。”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下了论剑台,燕夕鹤在台下等着他,看他下来,忙凑过来喊了声:“舅舅……”
楚衍却视他如无物,径直走出了论剑场。
路铭心在场上又犹豫了一下,这才下场回到了顾清岚身侧。
顾清岚抬手摸了摸她头顶,微微笑了笑:“恭喜心儿,赢了第一场。”
路铭心趁机扑到他怀中抱住,趴在他胸前低声说:“师尊,我往日是否真的太过霸道?”
其实在她和顾清岚同去过那个大千世界之前,路剑尊心中从来是没有“愧疚”二字的,她只觉这天地间强者为尊,弱者的血泪皆是因不够强而已,又有什么值得同情怜悯。
但在那个大千世界中,她连年征战,看多了因战乱流离失所的普通百姓,看多了那些凡人间的生死离别。
凡人之一生,在她看来实在是微渺如浮尘,但那些人却仍是不肯放弃哪怕一线活着的可能,在强大如巨兽般的天命下挣扎。
而在那个大千世界中,她被限制了法力灵根,其实也并不比那些凡人强大多少,一样会累、会受伤、会死,也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能体会身为一个凡人的感触。
她斩杀楚婉之时,当机立断,现在想来也不后悔,若再来一次,她也不会继续放着入魔的楚婉害人,只因她已不是人,而是魔物,斩妖除魔,乃是修士的本分。
但却不知为何,在面对着楚婉的兄长之时,她会心生愧疚,乃至怯意。
顾清岚揽着她肩膀,微弯了弯唇角,轻声道:“心儿不是太过霸道,而是并未触及大道。”
路铭心愕然片刻,抬起头望着他:“师尊,那我如今触到大道了?”
顾清岚却微微笑着不答,反而低声问:“心儿,紫昀本也应今日上场,却不知他为何弃了论剑,并不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