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尽情耍嘴皮吧,当心被他听到吃不了兜着走。”顾威黎笑着调侃,他收起桌上的文件,“不等了,我们先去午餐,你打电话给柳茵,让她煮点清粥送过来,等临风醒了给他喝。”
唐培云一边答应,一边拨号码。柳茵是顾威黎机缘巧合之下,收留在公司附近一间公寓的管家。难得年纪轻轻就有一手好厨艺,乃他们两人加班加点时,专属的外卖递送员。
“hello,小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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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依以为自那天之后,她从此可以不用再回那个家。然而事实证明,自己过于天真了。既然老祖宗发明了“身不由己”这个词,总有适合用到它的地方。
一周内,苏依先是租住的房子遭小偷光顾,然后隔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她被飞车党抢了皮包。现金损失得不多,可问题出在她的身份证随包一起被抢了,没了身份证是件很麻烦的事。她报了案,但需要户口本才能补办。五年前,苏依走得匆忙,户口仍留在那里,何况也没有地方能让她迁走。
苏依知道,如果她回家拿户口本,将会遭到怎样不堪的刁难跟侮辱,但最怕那样还是无功而返。面对瞪着毒蛇一样的三角眼,阴冷望着她的父亲,苏依觉得自己猜对了,她的直觉在这种地方向来可悲得奇准无比。
“以为你翅膀硬了,能飞了?”刚进门说明来意,苏父举起扫帚柄就一杖敲落,她本能地往左边避了一下,但还是被抽得整条手臂都发麻了,“不是要让我尝尝上法庭的滋味吗?嘴还硬不?不是除非死,否则不会在这里多呆一秒吗?贱货!还不是要回来?”
苏依摔倒在客厅地板上,弟弟嘲笑地望着她,母亲无动于衷地站立一旁。钻心的疼痛让她剩不下多少精力去理解父亲的辱骂。她只是不解,人都说孩子是父母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做儿女是讨债来了。她却觉得自己是上辈子欠了这家人的债,这辈子还债来了。只是这债,何时才能还清?
曾几何时,苏依多么希望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因为按照本国法律,只有养子女才可以断绝双方关系。可这个问题,仅仅是让父母得知她偷偷询问过亲戚,便遭到劈头盖脸的毒打,打到她在30度的夏天只敢穿着长袖衬衫,来掩饰无一处完好的手臂。
那时候,有知情的同学劝过她报警,但是苏依不敢。同学觉得她懦弱,见不得她如此又帮不了她,只好选择远离。苏依对此仍心存感激,她知外人无法理解,走法律流程的时间太长,警察上门也不过十来分钟,但那之后,她却还要跟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很怕,怕自己熬不到开庭,就被打死了。
哪怕熬到庭审又怎样?她的是皮肉伤,没有死,没有残,法律上有多少几率能定父母罪?父母曾不止一次唱做俱佳地对听到打骂声,前来阻止的邻居狡辩——养不教父之过,可怜天下父母心,要不是为了她好,自己孩子哪下得了手!苏依不敢告他们,怕万一法庭定不了罪,从今往后的日子,生不如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有这样的爸妈?她前世到底欠他们什么……脸颊上传来凉意,苏依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她愣愣地伸手摸脸上的泪水,像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