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和伺书几个听了这话,早已气的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的嘴。
就连雅娴心头也涌起了滔天的怒意。她看着那哈达苏格格,只笑:“哦,格格却是从哪儿听说我不能生的?”
哈达苏格格玩着手中的杯盖,端的一派天真无邪:“你都进府三年了,连屁都没放出一个来。我不过一晚上就有了,可见,玛嬷说的不错,我命里就是比你带福。”
雅娴气的手有些颤抖:“却不知玛嬷为何这样说?”
倩儿不劝,反倒是打量了下周围的奴才,心想着哈达苏格格和侧福晋闹的越大越好,这样更容易让人相信,这药是侧福晋给哈达苏格格下的了。
哈达苏格格没了倩儿的劝阻,嘴上更是把不住门了:“你小时候就是一副短命样儿,玛嬷说,你就该死,我们府里就该我一个嫡女才对。是你那个阿玛抢了我阿玛的爵位,不然我就是第一侧福晋了。可是,那又怎样了?你看,我都有阿哥了,你啥都没有,可见你就算偷了我的福分,也不成。你还是没福的啊。”
她想了想又道:“哦,对了,我要你的茶叶是为了你好。以后我会看着我们都是乌拉那拉家女儿的份上。让我的阿哥照顾你一点的。”
她说完,又急道:“当然了,他再怎么照顾你,也不能越过我这个额娘去。对了,玛嬷说你的嫁妆也是极多的,你要不都让人抬到我的屋子来吧……”
也不知这哈达苏格格是真傻还是假傻,竟巴巴的当众开口问雅娴要起假装来了。
雅娴气的发笑:“原来你却是惦记我的假装?”
哈达苏大手一挥:“说你这个人没福气,你就是没福气。我这是为了你好……”
容嬷嬷再也看不下去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格格。就算是生了阿哥,也不过是个上不得皇家玉牒的格格!我家主子可是当今圣上御口亲封的第一侧福晋。你竟敢肖想我家主子的嫁妆。还诅咒我家主子……今天,奴才纵是拼上一条老命,也要与你分辨个清楚。大不了奴才就去告御状!天哪!皇上啊,您御口亲封的第一侧福晋竟然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格格给欺负成这样啊!老天爷啊,你要是看到了这大逆不道的事,合该打个雷下来劈死那些个……”
容嬷嬷正骂时,却听得有人道:“容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容嬷嬷转头一看,瞬间泪如雨下:“夫人!您总算是来了,您嫡亲的女儿,被那些个小人欺负的不成样子啊。奴婢没用,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瓜尔佳氏却是因为远远听到容嬷嬷的声音,才这般急切地赶来,如今听着这容嬷嬷的哭诉,只看着吴书来:“吴公公,臣妇想请教公公。”
吴书来闻言,心头一颤:“夫人不必多礼,直说便是。”
瓜尔佳氏便不客气地问道:“天家素来是极为将就规矩的,臣妇求教公公,难道因了有子嗣,小妾便可以以下犯上了?”
吴书来心头一个激灵,明白这事要是不能处置妥当了,自个儿定是要挨削的。
王爷对侧福晋的心意,他如今算是看的真真的了:旁的不说,只今儿个让他留在府里头陪着侧福晋的额娘唠嗑便是一事。
这要是得罪了侧福晋。他这总管八成也就要当到头了。
吴书来看向了哈达苏格格,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厌倦,弓了身子道:“夫人这话说的,自古以来,都没有小妾可以以下犯上的礼儿!旁的地儿没有,咱宝亲王府,更是没有!”
话音刚落,只见富察氏甩脱了丰嘉氏的手,冲了过去,抱着哈达苏格格便‘心儿,肉儿’的喊了半天。
瓜尔佳氏冷着脸,看着这场闹剧,三格格也不说话,只跟着瓜尔佳氏一般盯着那处。眼中却满是鄙夷。
丰嘉氏看了看这些人,最后又将目光投向雅娴,只见她今儿个穿着简单,但身上的任何一件物品皆是价值连城的。那脸气色极好,几年未见,却已美的惊心动魄。
她心头一突:这般的人品,有几个男人会不爱的?
她再去看自己女儿:长相只能说是中人之姿,又生的单纯。这两个站在一处。她纵是想要昧着良心说句哈达苏的好来,也是无法说服自己了。
此时,雅娴脸上不见喜怒。而自己的女儿,却是和那不着调的婆婆一起扭成一团……
丰嘉氏觉得,她头要开始疼了。
————
荷苑。
气氛异常诡异。
来往的奴才都不敢大声喘气儿。
这气氛当真是僵的厉害了,吴书来以耳观鼻,只牢牢地站在雅娴这边。
隔了会子,也没人说话。倩儿便出了声:“侧福晋,哈达苏格格,奴婢见着今儿的菊花开的甚好,老夫人,夫人们又是头次来这府邸。必是极想看看侧福晋与哈达苏格格平日里生活的地方。奴婢斗胆建议,各位正好去赏赏美景?”
丰嘉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果真是没有看错这倩儿,是个伶俐的!
雅娴心念一动,看着身旁护着自己,宛如一只老母鸡护着崽子的额娘:“那布尔夫人,这花儿是开的不错,若不嫌弃,便随着我走走吧。”
“谢第一侧福晋!”瓜尔佳氏带了笑,行了个礼。
三格格也慌忙磕了头,谢过了。
这一行便要起身,却听着哈达苏格格嚷道:“瓜尔佳氏,你还没同我行礼呢!”
富察氏听了也道:“是该如此,那布尔是宝亲王的臣子,你身为他的嫡福晋却如此不懂礼数。简直是丢尽了我的老脸!”
雅娴脸上一寒,恨不得冲上去扪她几耳光。
丰嘉氏眼瞅着气氛好不容易缓和点儿了,偏偏自个的女儿和婆婆又惹事,头疼的更厉害了。
她慌忙道:“这事儿本……”
瓜尔佳氏横了她一眼:“这事儿却是臣妇疏忽了。”
她领着三格格走上前去,对着那哈达苏格格行了个三跪九拜的大礼。
只看得雅娴拳头攥的死紧,恨不得生生扒了哈达苏她们几个的皮肉;只看得吴书来身上一阵阵出着白毛汗,恨不得立刻将那哈达苏几个给远远的丢开了;只看得容嬷嬷额头上青筋暴烈,紧紧抿着唇,步履却多迈了一步,挡在了雅娴身前;只看得伺书,伺琴几个恨不得立刻将那哈达苏几个掀倒在地,狠狠踏上几脚;只看得那满院子的奴才,两股站站,恨不得自个儿从没生过这双眼!
瓜尔佳氏带着三格格行完了大礼,站起身,只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却把那本就慌得不行的丰嘉氏给吓的差点厥倒过去。
哈达苏和富察氏倒是看的欢乐无比。雅娴却幽幽道:“方才瓜尔佳氏却是行完礼了。吴公公也说了,这妾就算是有了身孕,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这以下犯上的事情,我宝亲王府却是从来没有的。既如此,那哈达苏格格便过来给我行礼吧。”
哈达苏闻言却失了声:“我有身子……”
雅娴坐了回去,只看着她:“哦,所以呢?”
哈达苏不知怎的,被她这一眼竟是看的心头慌的不行,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怀着王爷的孩子,若是肚子里的阿哥有了损失……”
“若是你因了磕头而丢了阿哥,”雅娴道,“我就担了这责!”
倩儿闻言猛地抬头,眼神中绽放出光芒来:或许,她可以……
伺书盯得紧紧地,此时见倩儿面色有异,心头便是一突,想起雅娴的吩咐来。便决心今儿个要牢牢地盯紧了这贱婢。
哈达苏哑了口,富察氏本想叫唤两声,没承想刚一看过去。便被雅娴浑身的气势骇住。那目光似乎会吃人,压得她浑身直冒冷汗,哪里还敢大声说一句话来?
瓜尔佳氏站在女儿身后,有些欣慰的抹了抹眼角:如今,雅娴越发是长成了,那气势竟毫不比先皇后当年差了。
富察氏不敢护住哈达苏格格,丰嘉氏是知道护不得。
哈达苏格格看了半天,竟是都要逼着她去给雅娴行礼了,登时眼泪就落了下来:“我不要,我才不要给她行礼,玛嬷你说过的,明明我才应该是第一侧福晋。”
听了这句话,吴书来浑身一颤,再看哈达苏格格时。那目光却是和看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瓜尔佳氏听了这话,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就连三格格也恶狠狠地看向那哈达苏和富察氏:“臣女蠢钝,居然第一次听闻,原来……哼哼!”
丰嘉氏彻底歪在了侍女身上,心头直念佛号。
雅娴冷笑道:“如今,我却是请不动一个格格了?吴公公,您且告诉哈达苏格格,以下犯上该如何处置?!”
吴书来早就认清了形式,当下立刻行了个礼,道:“一般人家,若遇到以下犯上的,皆是拖出去发卖了,或直接棒杀。”
哈达苏闻言脸色苍白,就连富察氏手也颤抖起来。
“可宝亲王府却不比外头的那些人家,”吴书来道,“若遇到以下犯上的,不过是遣送回家,严重的也不过是顺便贬成个包衣罢了。真是宽厚极了。”
这话刚落,富察老夫人已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不能!我府上却是正黄旗佐领……”
吴书来起身冲着她冷笑道:“老夫人此言差矣,正黄旗佐领那布尔大人的嫡妻、嫡女却正是被冒犯的。何况,老夫人不过是个续弦罢了。这虽是扶了正……”
他言犹未尽,这一边的富察老夫人却是吓倒了,贬成包衣是什么样的处罚?包衣可是旗人的家生奴才!
她平日里生气了,还不是随便抓着个奴才就打就骂,稍不顺眼便可以打杀了?
她声音变了调:“老大家媳妇儿……”
瓜尔佳氏低了头,假装看不到她。
富察老夫人转向雅娴,刚想喊什么,却触及她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那通身的贵气激地她浑身一颤,忙推了哈达苏:“你这死丫头还不快去给侧福晋赔罪!真想全家人被你连累死?”
哈达苏格格却是红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她:“玛嬷……”
“立刻去!陪到侧福晋满意,否则你就不要起来!”
哈达苏格格伸手抚摸着小腹:“玛嬷,我还有……”
“我看也不必等了,立刻便禀了福晋将哈达苏格格遣送回去吧。”雅娴道。
丰嘉氏冷眼瞅着,她心头明镜儿似得:这吴公公却是和侧福晋串通了来唬她女儿呢。不过,这富察老妇人平日里看着是个精于算计的,没想到竟如此没用,竟连这个也挺不出来。
她如今却是不能说,不仅不能说,还得委屈着自己女儿去磕头告罪。
只盼着,经此一事后,她能多少开点窍吧。
丰嘉氏叹了声气,微微闭了眼,开始默念起经文来。
哈达苏格格终于认命了,被倩儿搀着,便要过来。
伺书瞅着倩儿的眼神不对,忙上前去:“还是奴婢来搀哈达苏格格吧。”
倩儿哪里肯把这机会让出来?刚想说什么时,却见伺书已经牢牢地架着哈达苏格格走远了。
那哈达苏格格居然还回头叫道:“贱婢,这贱婢力气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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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娴坐在椅子上,享受了哈达苏格格、富察老妇人和丰嘉氏的三跪九叩之后,方起了身:“吴公公,叫太医来。这哈达苏格格刚刚儿可是劳累狠了,她是双身子,我可不敢大意呢。”
吴书来此时对雅娴有了新的感受:这侧福晋,平日里看着软弱好欺,但动起真格来。就连这嫡福晋,恐怕也比不过她的威仪和手段。
总而言之,不愧是先皇后调教出来的!
只是……本着忠仆的念头,他隐约有些担心起自家王爷了:侧福晋这样彪悍,王爷他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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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雅娴和瓜尔佳氏一路笑着回来时,太医还在诊脉。
吴书来等在那里,问了多次,太医一直说:“这位主子的身体康健的很,绝没有存在动了胎气之事。”
雅娴走过去,看了那太医,只问他:“这一胎,当真稳固的狠了?”
太医有些摸不准雅娴要做什么,竟犹豫了起来。
“这一胎,你若是能看护好了,以后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雅娴冷冷道。
这太医终于松了口气:感情这位并没有要落胎的意思呢。
这便是易答的多了,他忙点头道:“这位小主子身体一直很康健,且瞧着这脉象,到是进补了很多。目前看来,却是稳得。”
此言一出,哈达苏几个脸色都好极了。唯有倩儿咬牙切齿了半天。
雅娴笑道:“赏!”
吴书来立刻掏出了银子,递了过去。这钱,本就不该是雅娴来出,哈达苏那头既然愣着不动,由吴书来出面,便也是再好不过了。
雅娴落了座,瓜尔佳氏和三格格方按照礼数,坐了一半的椅子。
偏哈达苏那头,却只有丰嘉氏守了规矩。
倩儿心头一阵慌过一阵:这样样皆失了算计。她忍不住又摸了摸怀中的药包:难不成竟真要依照高庶福晋说的,下药?
当中下药这难度,却也太高了。
另,太医已然都说了,哈达苏格格身子康健的很。她如今要是下了药,落了胎。要怎样才能算到侧福晋头上去?
但若是做不好这一宗差事,她日后,却是彻底没了这么好的出头机会了……
倩儿这边为自己出头的大好机会快要失去而焦心不已。顾盼间,却瞅着了一丫头。于是,她心念一动,终于舍弃了要自己亲手下毒的绝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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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儿告了声要入厕,便捂了肚子疾步走了出去。
那头伺书一个眼色,伺棋便趁人不注意,偷偷缀上了那鬼鬼祟祟的倩儿。
只见倩儿奔到厨房那里,喊出一个侍女,将一个小纸包神神秘秘的交给了那侍女,又嘱咐了几句。
伺棋自持年纪小,便偷偷溜到了近前。伸直了耳朵,隐约听见:‘这药下在给侧福晋的那莲子羹里,不得有误……’
伺棋心头一寒,差点叫出声来。却见那倩儿朝四周看了看,又鬼鬼祟祟的回去了。
伺棋一身冷汗回到了荷苑,找了个由头把这事儿同伺书说了。
伺书心头激愤,却假装了若无其事,叮嘱伺棋了几句,让她不可露馅。便又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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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羹的碗不可弄乱!这是有讲究的!”管事嬷嬷吼道,“那画着团福的碗是侧福晋的,里头糖是减半了。那画着仕女的碗是给哈达苏格格的,里头加了双倍的糖,那……”
青莲手捧了那碗团福的碗,便要出去。却被刚进来的珠儿拦住了:“这碗莲子羹是给谁的?你这是团花还是团福?要不我来送吧。”
青莲心头还记着倩儿嘱咐的事,哪敢假以人手?只笑道:“这是给老夫人的呢。”
“侧福晋的是哪个?”珠儿问。
青莲看了她几眼,心头嘲笑她居然想要攀附侧福晋。只道:“我也不知道。”
然后便端着那碗匆匆地走了。
珠儿正好见着那后头端着莲子羹碗的侍女,便问道:“侧福晋的是哪个?我来端。”
那侍女便笑道:“可不就是团福的?这宴会上,哪个能越得过侧福晋去?”
珠儿骂了一声,忙朝着青莲离去的地方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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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青莲,在拐角处将那药粉尽数撒入了碗中。方将那包着药粉的纸撕烂了,塞到沿途的假山石缝子里头。
然后才端起那碗,刚要走时,却听后头有人喊:“青莲,你给我站住!”
青莲心头一惊,竟吓出了一身冷汗。
慢慢转身,却见是珠儿。
她慌忙转身:“珠儿姐姐。”
“你手头的给我!”珠儿道。
青莲闻言心头竟是一松,忙道:“姐姐要,只管拿去。”
珠儿却起了疑心:“你现在竟这样好说话了?一定是有事情蒙我呢!”
青莲是第一次做这桩子事儿,从拿了倩儿的药粉后,心头就一直在打鼓。此时终于将那药粉撒了进去,心头终于不再沉甸甸的。
只道:“姐姐言重了。”
珠儿却更疑心,低了头,检查了几次。突然笑道:“我当你这贱婢如此好心呢!感情这并不是团福,而是团花啊!”
青莲闻言猛地一惊!认真看去,这花儿绕的再像个福字,却也不是福啊!
难道!一时慌乱之下,她竟是抢错了碗?!
珠儿冷笑道:“你快送你的团花去吧。我却是要找我的团福了。”
她转身,便极快的去了。
青莲心头大哀:怎么办?她竟是办砸了哈达苏格格交代的要事!怎么办!她就要被撵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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