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墨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挥退了左右,森然道:“这个祸精活着迟早是个大麻烦,干脆一了百了,高师何不……?”他手掌并起如刀,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势。
“殿下不可。”高倾月微微摇头,“如果原安不明不白地死在狱里,道门必定大举发难,民间也会人心动荡,世家更会群起反抗,质疑殿下动了‘刑不上世家’的传统规矩。到时候陛下为了安抚朝野上下,恐怕会由殿下承担此责。”
伊墨一怒拂袖:“父皇的事,每次都要孤来背锅,孤能怎么办?道门这群狼子野心的东西,一旦惹怒羽族,难道他们讨得了好?那帮跟着起哄的贱民更蠢,羽族兵发大晋,他们还不是最先遭殃?一个个全都不识大体,全然不顾孤为大晋殚精竭虑,独自苦苦支撑!”他越说越怒,目光转到孙秀身上,厉喝道,“还有你这个欺君罔上的东西!孙秀,当日你是怎么跟孤说的?嗯?”
孙秀早已跪倒,以额点地。
“你信誓旦旦对孤承诺,说游侠儿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可结果呢?反而越办越糟,惹来道门出手,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难以收场!”伊墨冲上前,一脚把孙秀踢翻在地。
孙秀额角鲜血直流,踉跄地爬起身来,继续伏地跪倒,叩首不止。
伊墨咆哮道:“现在你说怎么办?你给孤出的馊主意,就要自己收拾干净,要不然休怪孤不讲情面!哼,一群市井里的地痞无赖,还厚颜无耻地自称什么游侠儿,简直可笑之极!对了,这群无赖吞昧了孤的金子,得让他们全吐出来,不,将他们全都处死,以儆效尤!”
“殿下容禀,是微臣辜负了圣恩,全是微臣的过错,微臣只求殿下以社稷为重,莫要气坏了身子。”孙秀抬起头,泣声哀求,“殿下但请安心,微臣必能有始有终,彻底解决此事,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待。”
伊墨本待再骂,瞥见他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禁不住心头一软。孙秀额角受了伤,一丝鲜血袅袅流过白嫩的脸颊,宛如雪地红梅横斜,清清浅浅中别有一抹冷艳的风致。
伊墨呆了呆,拂袖哼道:“那你还不赶紧滚出去办事?”他回到座上,对高倾月解释道,“孙秀虽然做事有些差池,但对孤总算是忠心的。”伊墨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多加一句解释,倒显得自己有点心虚似的,至于心虚什么,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诏狱牢房内,支狩真将心神投入墨翠玉璜,查看玉真会传来的消息。
这枚玉璜既是玉真会成员的标识,也可作为传讯联络之用。玉真会已将这几日民众的游街大潮详细告知,再加上谢玄、周处、王夷甫等人探监时的转述,他对建康城的动向也算一清二楚。
再这么闹将下去,伊墨迟早会顶不住压力,释放自己出狱。如此一来,自己就沦为王室的敌人,向来中立的博陵原氏也会与王室形成裂痕。这便是玉真会的阳谋。
但自己不介意抱住玉真会的大腿,对付羽族和王子乔。
思及王子乔,支狩真心头不由生出一丝寒意。如果魔狱界血海中的尸体是王子乔,那么现在的王子乔又是谁?谁才是真正的王子乔,又或谁才是域外煞魔?
他正在仔细思忖,一只毛茸茸的小蜂虫从上方天窗飞进来,“嗡嗡”地绕了几圈,亮晶晶的复眼盯着支狩真,闪过一丝隐晦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