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天地,以成巫灵。”
帝顼和更为恭谨地埋下头,眼角余光掠过峥嵘的百灵山废墟,遥想在那个幽深漫长的黑夜,长风当空,危崖倾影,瘦小的少年踏着孤独的巫步,重演最古老的祭礼。
无论多远,无论头发的颜色如何改变,祖先的血总在最深的血管里奔流。
“没想到大人对巫族祖庭的秘典如此熟悉,顼和钦佩万分。没错,在巫族最古老的祭祀仪礼里,有一种叫做‘祝由血祭礼’,可向上苍献祭众生,以此降下巫灵,融合己身。”帝顼和没有再做隐瞒,巫族祖庭里必然有长老被羽族暗中收买,隐瞒已经毫无意义。
他索性一五一十,据实相告:“唯有修成虚极钉胎魂魄禁法,并且传承了巫族最纯正血脉的嫡系子弟,方有能力进行血祭之礼。既然祭品供奉上苍,自然不会留下任何尸骸。”
枭夜河沉默有顷,对帝顼和笑了笑,眼中的锋芒慢慢敛去:“只有巫族才最了解巫族。鹤相让你随我追查此事,果真是人尽其用。”
这或许是鹤拾叶对自己的一次考验?帝顼和深深欠身,正色道:“我一直感恩鹤相多年的栽培,誓为羽族效死。”
“那么告诉我,谁是百灵山上血脉纯正的巫族嫡传?谁能修成虚极钉胎魂魄禁术?谁才通晓祖庭秘传的血祭之礼?”枭夜河的语声更温和了,然而,帝顼和感受到尤胜先前的尖锐寒意。
“当年巫族内乱,大量祖庭秘典流失,四大精神奇书之一的《虚极钉胎魂魄禁法》也就此遗失,可能是叛逃的支氏、共氏、祝氏几个大族偷走了此典。”帝顼和思虑了一会儿,道,“百灵山上,血脉纯正的当属族长一脉,如果支野真的只有一个儿子,那么支狩真就是嫡传。如果支氏存有《虚极钉胎魂魄禁法》,那么支狩真最有可能修成此术。此外,他身为族长之子,可能通晓血祭之礼。”
他的声音始终不疾不缓,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神情一直保持平静,但内心始终汹涌如浪。
多少年了,巫族终于又有巫灵出世!
“世上哪有那么多可能、如果?你说话留的余地太多了。既然甘为羽族效死,还需要什么余地?”枭夜河冷笑一声,指了指跪伏在地的一干马化、蛮人,“双膝的余地足够了。”
帝顼和心头微微一震,清楚枭夜河对自己始终心存疑虑。此时此刻,他应该依言下跪,这对他不算难,可如此一跪,枭夜河是否会觉得自己更可疑呢?因为一个合格的暗间,放得下一切,不会在乎些许的荣辱。反倒是真正的依附之辈,还想留下几分体面。
“大人说的有理。”帝顼和毕恭毕敬地道,“但顼和身为鹤相近侍,也代表了鹤相的尊贵。”
枭夜河深深看了帝顼和一眼,忽而轻笑起来,拍了拍帝顼和的肩膀:“不用多心,你当然和他们不一样。”
帝顼和微微弯腰,让身高与己相若的枭夜河拍得更舒服一些。
枭夜河笑声一止,目光森然扫过四周:“施行血祭的十之八九就是支狩真。一个贱种成就巫灵,顺带害死了负责监测的乌七,事后逃之夭夭,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货郎等人齐齐一愣,心中只觉荒谬,那个纨绔小子只晓得吃喝玩乐,手无缚鸡之力,咋地有可能做下这等惊天凶事?那可是连自家的族人都一起坑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