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儿连连摆手,道:“海哥,这有点难为人。我跟你说哈,我这人不能喝酒,一喝酒,就中风了。也怪我,我当时没跟长生天说,我不能喝酒,老人家就赐我就喝了。”
老海眉头一皱,牛眼一瞪,道:“咋地,你啥意思啊?跟我装呢,是么?”
“没,没,海哥,我这真……真喝不了……喝了就死了,你们大于越要问起来,这不也不好说么……”
他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老海一开门,略微一怔,叫道:“老蛤蟆?你咋来了?”说完,他就把门掩上了。
没两句话,老海就回来了,揽过一个酒坛,大声道:“他不喝,咱们喝!”说着,他一拍梅三儿肩膀,笑道:“谢谢你,谢谢你啊,兄弟,老还以后发达了,绝不忘了你这兄弟!”
契丹人生性好饮,又饿了好几年,今儿这仨人看到这么多酒肉,真是高兴到姥姥家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干,吹牛扯蛋,划拳唱歌,不胜热闹。
梅三儿不喝酒,就在旁边陪着,他会说话,每次说话都到点上,弄得这仨契丹人哈哈大笑,一笑完就喝酒,不多时,五坛子酒都见了底儿,这仨人说话,舌头明显大了。他等着就是这时候,再加力劝,等最后一坛酒见底的时候,这仨人都躺炕上不动了。
梅三儿差点笑出声来,他拿过地出溜子的刀,本想一刀一个,把他们宰了,可回头一想,这仨人真没虐待自己,都是爽直汉子,聊得挺开心,真心下不得手。想到这,他把刀放回刀鞘,裹了俩羊皮袄,又把桌上剩下的肉干带着,走到门前,向里面仨人看了眼,道:“几位兄弟,恕梅某思乡心切,不能在这陪你们了,要是以后我再跑这条路,定给您三位带上好的茶叶,咱把酒言欢,不醉不归!”说完,他朝三人躬身行了个礼,推开门,向周围一看,没别人的人注意,估计都高兴大发了,夜都不守了。他拿个根松明火把,猫着腰,往西面粮库跑去。
夜晚的大漠,朔风卷着雪花,刀一样的划着他的脸。他给手哈着气,跑到了西面粮库第四间屋子,院墙下面摸了摸,往后一拉,露出一个一尺来高的狗洞。这狗洞是他之前偷着弄得,本打算契丹人打来了,自己见势不妙,有地方逃命,可哪成想直接被俘虏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万事留一手,总有机会派上用场。
他这一钻出去,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饶你个娘们准备万全,可没想到小爷我更是神机妙算,一个连环计,就骗过了你这些看守。想到这,他忽然感觉,外面的寒风也不冷了,没有月亮的天空也不黑了,他笑,他跳,他跑,他要把这份经历,这份得意,带到家里去,说给自己家人,说给自己的朋友,说给自己的子子孙孙。
高兴过了,总得弄正事,必须定好时辰,搞对方向。可他往天上一看,灰蒙蒙一片,心里打了个突,照这架势,是要起暴风雪啊!可既然逃出来了,也不能回去,索性一条道走到黑!
一般来说,在夜晚,大都根据月亮方位,判断时辰。但现在云遮月,却也难不住他。他双手交握寸口,反复感觉,发现自己左手寸口脉阴劲十足,和正常的洪脉完全不同,便知此时为心包经当令,子午流注,脉应时辰,算出现在应该是戌时左右。
至于方位,他从西面粮库北墙出来,如果顺着往前走,那是西北,他平举双臂,右手指前,左手和右手垂直,指的方向应该就是自己要去的西南方。他生怕刚才自己一顿乱跑弄错,特意举手转了一圈,现在这季节,北方只刮西北风,最顶风的那面,一定是西北,这样再定位,就没得错了。
北方风大,可风大也有点好处,拿出燃香,掏出来马上就着,都不用纸媒,就点着了松明火把。夜晚漠北,满耳朵都是风声,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这松油质量不好,呼呼冒着绿光,看着就他妈瘆人。
可这火把的微光,跟着漫漫黑夜相比,真可谓萤烛,只能照亮周围三尺方圆的地方。人走夜路,因为两腿迈的距离不大一样,就容易兜圈,也就是“鬼打墙”。梅三儿当然不信这个,他左手拖着钢刀,这样就能在地上画了个线,回头一看,只要这线没弯,走的就是直得。
他往嘴里塞了块牛肉干,用力嚼着,蹒跚的往前走。按照这样的速度,如果自己不被冻死,明晚就能到最近的宁远砦。可对于他来讲,也很纠结,毕竟自己是配军,服役年头不到,绝对不能返乡。一旦被人认出来,估计又得当马前卒。他掂了掂兜里的肉干和大饼,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寒风几乎要夺走他身上最后的热量,他甚至感觉眼珠都不灵活了,连连眨眼,都被冻伤。他又掏出块肉干,塞到嘴里,补充能量。
可他这么一停,忽然听到风声有点异样,像是夹了别的什么东西。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仔细那么一听,好像是在喊自己。
“梅……三儿,梅……三儿!”他没听错,风里传来的,就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尖细哀怨,周围风声呼啸,竟然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