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没防备,我揉了揉脸,苦笑,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数起来:“首先是父母啊,家人,还有朵朵、小妖以及我的金蚕蛊;然后是朋友老萧、以及我在南方、在家乡的那些朋友——当然,还有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比如琴绘小姐,你。”
我说这话儿,本来是应景的客气,不过加藤亚也黑亮的眼眸,突然就朦胧起来,似乎有些含羞,小心翼翼地说道:“陆桑,琴绘的命,是你救的呢,而且,你是原二临终嘱托的人,是他最信任的朋友,我帮助你,是应该做的啊。”
阴阳协调,听到加藤亚也带着怪异口音的话语,我心中的愤怒,正在一点一点儿解开来,似乎感觉浑身都放松了许多。
虽然她对我和原二之间的交往有着一些误会,但是我并不打算澄清。很多事情,立场不同,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聊了一会儿天,加藤亚也突然红着脸,问我:“陆桑,你的心上,难道没有特别舍不得的一个女孩子么?你谈过几次恋爱?”
我听到,然后看着面前这个美丽清纯的姑娘,不由得一阵心神摇曳,然而想到自己的病情,不由得心伤,苦笑着回忆起来。
在小美之前,我曾经谈过两段恋爱,第一段是初恋,那时刚刚出来打工,喜欢上一个叫做姜盈的女孩子,懵懵懂懂就处上了,不过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懂,也给不了那个女孩所想要的幸福,结果最后又跟了别人;之后便放荡形骸,如工友所说的那样游戏花丛,不过都没长久,不足以叙,真正的第二段,是个比我大两岁的女孩子,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感情也很深,然而被伤得更深;从此有些克制,后来我又遇见了小美……
我是一个十分内敛的人,并不喜欢随意表达自己的情感,做更多于说,所以即使是杂毛小道,也不曾听过我说的这些。不过在这即将死去的夜里,面对着一个美丽如月、皎洁如水的异国姑娘,我却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话痨子,将自己年轻时候的过往,缓缓地总结,讲述出来。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我的心中,并没有当时所感受到的悲痛和神伤,只有淡淡的遗憾,以及浓浓的感恩。
我莫名地很想感谢那些在我生命中,留过痕迹的朋友,是她们让我短暂的人生中,更加的丰富多彩,那一张张或者清晰,或者已经模糊的脸孔,以及或者浓烈或者淡然的过往,现在看来,都化作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说完了我的情感经历,我兴致不减,又谈及了我的那些朋友,老江、阿根、杨宇、马海波以及阿培、孔阳那些打工岁月认识的工友……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是给予了我那么多关怀和温暖;我谈到了小的时候,对谆谆教诲的老师,终日玩闹的伙伴,还有许许多多的故人——谈到这些的时候,我突然对自己刚才的那决定,感到强烈的内疚。
一个人,倘若因为自己身上所受到的委屈,一己私愤,就发泄到无辜者的身上,那些如同我所认识的那些朋友一般的无辜者。那么,这种行为,跟畜牲,有什么区别?
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那些身居高位的家伙,而是为了身边那些普普通通的朋友,为了人世间的美好和善良。我怎么能够迷失呢?
说到最后,我的额头滚滚发烫,然而后背却是一阵发凉。
我望着眼前的美人如玉,望着窗外的雅致美景,想着自己普通而又不平凡的一生,心中叹息,说倘若此刻死去,那就死去吧。我心已安,何必牵强?无愧于心,即便是死去了,那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吧……
像我这般要强的男人,这样的倾述,是很久都没有出现的了,在这临终之时,在这个能够听懂我所说世界的女人面前,我像一个孩子,滔滔不绝地讲了很多话。到了后来,我甚至都记忆不了自己在讲什么,只记得话越来越少,而脑子却是越来越昏。
因为阳毒的侵袭,我开始迷糊起来,感觉面前的女人开始变得模糊,一会儿变成了初恋,一会儿又变成了小美,有一会儿似乎还变成了小黑天、蚩丽妹,以及雪瑞……还有小妖?
或者别的什么……
总之我生命中所预见过的好多女人,都轮番出现,昏昏沉沉,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最后,我似乎看到了黄菲在我面前,眼泪盈盈,贝齿咬着红嫩的嘴唇,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力,高烧让我的血液沸腾,呼吸不畅,看着美人如玉,我不由得想起了跟黄菲在我们县城新街口的那一套房子里,一夜癫狂,游龙惊凤,所有的激情和少儿不宜,都狂涌上了我的心头来。
我深呼吸,生怕自己把面前的美人儿吓坏,然而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紧紧盯着那娇嫩的红唇。
红唇的主人开口了,她似乎在问我:“你喜欢我么?”
我已经烧得没有意识了,用近乎呻吟的声音说道:“喜欢……”
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同样火热的温暖给紧紧堵上,热情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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