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起长鬼剑,小心地望着白雾迷朦之处,然而浑身却在忍不住地颤抖——与茅同真刚才的拼斗,虽然我没有遭到阳毒侵袭,但是茅山长老这一级别的高手,却也不是我可以随意对付的,茅同真被我劈得倒地而坐,但是我也并不好受,情绪释缓下来,便感觉浑身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疼痛。
我仿佛就像一辆浑身上下零件都出了问题的汽车,稍微一动弹,就有散架的危险。
此刻的我,别说是那头白虎阵灵,只怕是来一个三岁小娃娃,都有可以将我给放倒了。我连吸了几口气,发现下丹田位置的神秘气海,停止了热流输出,好在各处经脉中还有一些热力,然后缓缓推动气的运行,不让我栽倒在地上。
就在此刻,一头凶猛的白虎,突然从白雾中露出了狰狞的头颅,凶煞莫名。
我吓得魂飞魄散,正要提起鬼剑应招之时,看到后面红光大现,一头更加凶猛的血虎出现,周遭的白雾驱散一些,我看到前面的那头白虎,大半个身子,竟然已经被血虎吞噬干净了。
在那头血虎的背上,坐着持剑挥舞的杂毛小道,见我拄剑在地,脸色潮红,而前方两米处,跌坐着茅同真,大叫着问我还好吧?
我摆了摆手,说无妨,此话说完,四周迷茫茫的水雾突然一收,我抬头看,但见一点金光悬于头顶,没一会儿,洋洋得意的肥虫子降落下来,欢快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钻入我的体内。
我浑身一震,一股温润的力量在身体里传送着,这是肥虫子,在给我修补千疮百孔的身体。
杂毛小道坐着血虎冲到近前来,翻身下了虎背,伸出左手,那血虎化作一道红线,钻入其中。茅同真浑身皆是伤,迷茫地看着围站在身前的我和杂毛小道,喃喃自语,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修行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会败在两个黄口小儿的手里,这……
我冷笑了一声,感觉气血翻涌,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顺过来,朝着这个头发散乱的糟老头子说道:“你修行了一辈子,但是最终,却还是没有明白,什么是道,这才是你失败的原因,才是你修为停滞不前的根源,也是所有的法器、功法和灵丹妙药,所不能够解决的问题。”
茅同真抬起头来,双眼迷茫,接着问:“什么是道?”
我笑了笑,面对着这个修了一辈子道的老道士,朗声说道:“道,无形无象,无声无嗅,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是真空、是性、是灵、是炁、是金丹、是佛性,是过程,是本源,是规律,是法则,是这世间的正义,是天地运转的本心,是一切万物进步的根据……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没有违反道么?”
听我一字一句地慷慨说完,茅同真闭上了眼睛,沉思了良久。
至后来,他的眼角,竟然流下了眼泪,长长叹了一口气,唇上的胡须发抖,悲声道:“可怜我执念二十余载,竟然还是被一个小孩子给点醒,可悲啊,可悲。也罢,成王败寇,我也无需多言,既然输在了你的手下,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来,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将脖子往前一伸,闭上眼睛,慷慨赴死。
我扭头看了下杂毛小道,他也看了一下我,似乎想征求我的意见。我摇摇头,任他处理。
杂毛小道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说道:“茅师叔,克明昔日在茅山,虽然与你相交不多,但是素来敬仰你的修为和品性,故而一直以礼相待,不曾轻慢。然而师叔你因为曹彦君之死,屡次下了狠手,我不知道杨知修对你做过什么承诺,但是须知‘修行事,自己事’,佛家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倘若你的心境没有提升,便是给你再多的好处,又有何用?至于曹彦君之死,绝对是他出手杀人在先。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们都不理会,你自己回去吧,回茅山去,倘若再有下次,休怪师侄下狠手!”
茅同真惊讶地睁开眼来,盯着杂毛小道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们竟然不杀我?”
杂毛小道笑了,风轻云淡。
他此刻再也没有瞧地下这位风光不再的茅山长老,而是看向了远山,以及上面的云和天空,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辽阔,轻轻说道:“茅师叔,这便是我们的道,它叫做原谅!”
在那一刻,茅同真本来已经晦暗到了极点的眼睛里面,陡然爆发出了一大篷的精光来。
他口中不断念叨道:“有一种道,叫做原谅;有一种道,叫做原谅……”
这八个字,稀松平常,然而他念在口中,却是分外甘甜,馨香满面。
我们不再理会这个曾经的敌人,杂毛小道走过来,扶住了我,而我则捡起鬼剑,踉跄地走过去,扶住了小妖,浅笑道:“走吧,我送你去见朵朵。”
这个小狐媚子嘴角浮现了一丝浅笑:“算了,还是跟着你吧。不然,说不定朵朵三年后,就见不到她的陆左哥哥了……”
我心中一暖,牵着她的手往湖畔走去,然而就在此刻,身后突然传来了茅同真惊悸的喊叫:“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