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儿很快从贺世仁的家门口离开了,她不想跟这些陌生的人待在一起,她想回家找妈妈。
她的小手不小心碰到了口袋上,鼓鼓的硬硬的糖弄疼了她的手。她觉得这些糖一点儿都不甜,没有丝毫让她想吃的欲望。她不喜欢这些糖,更不想亲近那些陌生人。
她偷偷地走到了离家不远的那条大水渠旁,站在桥上,一把掏出口袋里所有的糖,使劲扔进了水渠里,然后拍拍手,头也不回地向家走去。
望着久儿一路跑开的身影,像是逃开似的,少妇恍惚不定、怅然若失地久久地站立着不动。
她清楚地记得去年腊月里,她回到乡下探望父母,在镇上偶遇了世良。他带着久儿在镇上买东西。
“久儿,你坐着千万不要动,”世良把自行车摇了摇,确定稳当了,就准备向一家商店走去,“爸去商店买个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小小的久儿坐在高高的横梁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车头。上身缩在一起,尽力向车头靠去,但又与车头保持着微小的距离,不敢压上去。
那天,久儿戴了一顶小花猫样式的粉色的毛线帽子,长长的两条带子从耳朵上垂下来。冻得红通通的脸上,清晰可见鼻孔下流出来的鼻涕。一双惊恐而焦急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家商店,她多么盼望爸爸赶紧从商店里出来。
那天,她一直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久儿,看着贺世良从商店出来,把买的东西挂在车头上,推开车撑子,然后带着久儿向远处驶去……
“春玲,走,我们到家里坐吧,”贺世仁似乎明白少妇的心思,拉着两个小姑娘先进了家门。
接近傍晚的时候,贺世良从外边回来了。久儿噔噔噔地跑过去拉住爸爸的手,却发现了爸爸手中攥着的东西。
“爸爸,你又捡了这么多!”久儿惊喜地叫道,又急急忙忙地跑到房间里取了一张纸交给爸爸。
贺世良跟久儿坐到一张小桌子前,展开纸,把手里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放在纸上,差不多有七八个。那是一截截短短的烟头,有的有一小节指头那么长,有的甚至更短。
久儿轻轻地捏起一个,慢慢地撕开烟纸,土黄的烟丝瞬间一骨碌掉落在纸上。
世良也一起撕开那一层层的烟纸,最后他把一些发黑的烟丝捡出来扔到了一边。
久儿帮爸爸把这些烟丝铺成薄薄的一层,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着纸、踮着脚放在了窗台上。
“久儿,你把昨天晒干的那张给爸爸拿过来。”
“知道了爸爸!”久儿端着烟丝慢慢地走了过来。
世良开始裁开一张一张的纸,把晒干的烟丝再重新卷起来,用浆糊再把接口粘好,就成了一支支长长的烟。
久儿很高兴看爸爸这么做,每当爸爸要抽烟的时候,她都会快快地跑过去,帮爸爸把火柴点着。
她从来不问爸爸为什么要去捡别人抽过的烟头,为什么不自己去买新的。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她似乎明白这一切的原因。
锦秋从厨房里出来,端着盛着热水的洗脚盆。
“久儿,搬个凳子过来,我们要洗脚了。”
“好的,妈妈!”
“久儿的脚肉嘟嘟的,摸起来真舒服。”锦秋一遍遍地揉搓着久儿的小脚丫。
“妈妈,我也要给你洗脚。”久儿甜甜地给妈妈说。
“久儿真懂事,等妈妈老了,动不了了,你再给妈妈洗。”
“妈妈不会老!爸爸也不会老!”久儿倔强地一边说着,一边直直地爸爸妈妈。
锦秋和世良一听,都给逗乐了。
“对了,你下午去哪儿了?在谁家吃的饭?”锦秋看着世良问道。
“先去王老四家了,人没在。就想着先去妈那儿坐一会儿,看到院子里一堆柴,就帮她把柴劈了。饭也是在妈那儿吃的,棍棍面!美得很!”世良津津有味地说着。
“你和妈算是吃到一起了,都好那口硬的,”锦秋看了久儿一眼,接着说,“希望久儿以后随我。”
“久儿是我闺女,当然得随我!”世良胸有成竹地争辩了一句。
“那后来修门楼的事问了没?”
“问了,吃过饭后我又去了一趟,”世良说,“下个礼拜一开始。”
“哦,那剩不了几天了,咱们得赶紧把东西准备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