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孙大海等人离开后,在外溜达许久的沈大毛才进家门。
二毛还有三毛,还在后院跟‘将军’玩捉迷藏。
沈大毛在家里转了一圈,因为中午吃得不多,他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但他没去屋里拿零嘴吃,也没到隔壁喝那半碗粥。
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再回到前院,发现地上有不少碎砖。
他从墙角取来扫帚,刚想把碎砖扫进畚箕,瞅见后来的娘从外面回来。
林羡是去了裴家给裴大换蛆。
这会儿,终于空闲下来,才有工夫找沈大毛‘算账’。
小家伙被叫进屋,自觉地往墙根上贴。
林羡坐在炕边,把孩子招到跟前,只让孩子伸手。
然而,看到孩子手心的纹路,有些是在沈家干活留下的痕迹,她终究没把从曾氏那儿借来的短尺拿出来。
原以为后来的娘要打自己,结果,伸出的手久久没等来疼痛感。
沈大毛站在炕前,一动不动。
以前后奶奶经常打他,所以他讨厌老钱氏。
可是,现在后来的娘不打他,他心里却更加不安。
他还记得,在北地,每每他闯祸,爹爹就让他罚站,至于爹爹,则坐在旁边翻书看。
后来的娘把他叫进来,却不像爹爹罚他。
他怕后来的娘是要告诉他,因为他不听话,她不想再养他们三兄弟。
可他、二毛还有三毛还要跟着后来的娘一起去更大的地方生活,他要挣很多很多银子给后来的娘,还不想跟后来的娘分开。
这样想着,沈大毛揉起了眼睛。
林羡还在组织语言,却发现眼前的小家伙好像哭了。
“……”林羡没拉过孩子先哄一通,毕竟孩子确实犯了不小的错,但她也没再沉默:“说起来,窦少东家还救过你的命,你却把他跟那个李管事骗去后山关起来,他们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沈大毛没吭声。
“你看,因为你不跟我商量,擅自把人关起来,现在,李管事提出要看我给裴南他爹治腿的过程,我不得不答应他,就连治疗小儿惊风的方子,回头我也得弄一个卖给他。”
小家伙蓦地抬头,湿红的眼睛望向她。
显然,他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林羡继续说:“你把他们关在山里,窦少东家年纪小,想不到自救的法子,那个李管事,却也只是裹着被褥坐以待毙,你早上去看他们,他们是不是连大喊大叫都没有?”
沈大毛回忆起今天早上自己去给他们送地瓜,那老头还跟他讨价还价,说明天想吃烤的地瓜,根本没叫他开门放人。
“窦少东家或许会因为我,纵容你把他关上几天,但那个李管事,发现被你骗了后,同样纵容你,不过是有求于我。”
沈大毛眼眶更红:“那以后,以后可不可以,别让他再来家里?”
林羡没因为闯祸的是孩子就隐瞒他做错事的后果:“你以后还要念书,若是幼时便名声败坏,恐怕没一个学堂愿意收你,那李管事现在保证不外传,难保将来某一天,他不会把这次经历当玩笑讲出去,只有我在某些事上做出让步,他才能明白,有的话,他永远只能烂在肚子里。”
小家伙忽然说:“我可以不去念书。”
“难道你准备以后种地?”
“……”
良久,小家伙才又说:“我可以跟你学做生意。”
林羡却道:“你想学做生意,必须先学会识文断字,要不然,就算你开铺子,也会被人哄骗了去。”
小家伙咬唇,终于忍不住哽咽:“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你会给人看病,不想让金陵的贵人打你,才会把他们关起来。”
说到后来,径直哭出声。
沈大毛为她关人,是林羡没猜到的。
她以为,是孩子不喜李管事他们上门叨扰,才恶作剧捉弄他们。
“我不想你去金陵,我想你跟我、二毛三毛永远在一起。”
如今真相大白,知道孩子是好心办了坏事,林羡自然不好再责罚与他,不由得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仔细想一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把方子卖给那个李管事,可以得到一笔银子,或许我们就能离开这里。”